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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赛里木湖北岸惊现2500年前的岩画
新京报 记者 彭冲 编辑 甘浩
2025-05-31 09:12
“赛里木湖最多的不可移动文物是古墓葬,其他类型的非常少,古文化遗址数量也是个位数,这次我们在类型上有了突破。”

不像那些宏伟的陵墓和城址,它们只是简单的线条组成的图案,毫不起眼,卫星捕捉不到它们的影像,只能靠人爬到近乎与地面垂直的崖壁上,用肉眼观察。


岩石上红棕色的刻痕,有深有浅,描绘出吃草的北山羊和马,舞蹈的人物形象,还有一个站立着、手拿弓箭的人。

5月17日上午,新疆博尔塔拉自治州(以下简称博州),正在进行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的考古队员,第一回在天山深处的赛里木湖北岸发现了岩画。


那把弓是确定这些岩画年份的关键。据参与现场调查的伊犁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副主任、四普指导员王玥介绍,经初步判断,那幅拉弓射箭人像所反映的时代约为2500年前,也就是春秋战国时期,而整个岩画群,大概经历了三个不同的刻画阶段,“拉弓射箭人像算是其中比较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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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里木湖北岸发现的岩画,画面下方为拉弓射箭人像。 受访者供图


5月13日到22日,10天时间里,赛里木湖区域已有18处新发现。而湖泊所在的博州,截至5月下旬已经新发现170处不可移动文物。


这些首次发现的岩画占据了其中重要的地位。王玥表示,这些岩画不仅丰富了赛里木湖发现的文物类型,对当地不同时段常见物种的发展情况、与人类相关生物群落的复原等提供了一定参考,还体现出青铜时代欧亚草原文化与中原文化的交往交流,证明了新疆地区的古代文化是中华文化形成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30幅岩画,至少经历三个绘制时期

岩画的发现耗费了不少时间。

5月17日上午,博州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队9名队员像往常一样,按照预判,循着卫星地图,沿赛里木湖东北岸一路向西排查。路过一处沟口时,他们停了下来。

“这个沟口是古代牧民的通道,连接着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历史上是游牧人群转场的必经之路。”此次文物普查田野调查负责人道尔吉介绍。

根据经验,王玥判断这里可能有岩画。山体坡度约70度,矫健的道尔吉踩着碎石上山,在半山腰,他发现石头上有些特殊痕迹,便喊山下的王玥用无人机近距离扫视确认。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仔细排查,普查队确认了这里存在岩画群,也明确了岩画的数量和分布范围。

红棕色的线条还算显眼。队员们分工协作、一一核查,一共发现了23幅岩画。按照工作流程,他们仔细记录了每幅岩画的坐标、大小和照片等。隔了一天,普查队又在离这里不到3公里的另一处陡峭山体上发现了7幅岩画。

虽然这次发现算是在预料之中,但大家还是很开心。“赛里木湖最多的不可移动文物是古墓葬,其他类型的非常少,古文化遗址数量也是个位数,这次我们在类型上有了突破。”王玥说。

此外,据王玥介绍,新疆常见的岩画都是单体岩画,“比如画面上只有一只北山羊。”但这次,他们发现了至少三幅比较大的画面,“而且有的岩画石面经过人工修整,形成平台的样子。”这些岩画图案包括人物、动物,除了北山羊,还有盘羊、新疆山羊、马和鹿。不同于常见岩画里昂首挺胸、直视前方的形象,这些画面里不少羊和马都在低头吃草,“感觉更轻松、闲适、生活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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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发现的岩画群,画面中有北山羊、新疆山羊和盘羊形象。 受访者供图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一个拉弓射箭的人像,刻痕深,画面清晰,人物站立,手持不对称形反曲复合弓。


人们初步分析,画面内容或是一人在制弓装弦,另一人在试弓;也有可能是两人正持武器争斗。“结合新疆和欧亚大陆考古出土的弓箭实物还有测年数据,我们初步推测这幅画面距今约2500年。”王玥说。

另外,王玥初步判断,这片岩画群很可能绘制于不同时期,“有一个画面是有叠压打破现象的,我们判断(岩画群)至少经历了三个绘制时期。”

山脊梁上的文物普查,队员日均一万五千步

在新疆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散落的文物常常得以较好地保存。山脉沟谷之中,人们总有发现。

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启动于2023年下半年,去年5月到今年5月是实地调查阶段。这一年来,除了大雪封山的冬天,博州共6支普查队伍几乎每天都要翻山越岭,复查已知的文物点,也寻找新的痕迹。

大到无人机、相机、北斗定位仪,小到塑封袋、标签和记事本,每次早上出门,队员们都要把装备一一带齐。为了让大家能喝足热水,带队的道尔吉还会在车辆后备箱装好暖瓶,2.5公斤的暖瓶,至少要装满3个。

平均下来,大家每天都能走一万五千步。在博州这样以山地为主的高海拔地区,这个数字相当于平原地区同等步数的一倍多。

前段时间,队员在赛里木湖连续工作了两个星期。这是一处海拔超2000米的湖泊,当地蒙古语称它为“赛里木淖尔”,意思是“山脊梁上的湖泊”。最后几天,不少队员觉得自己“从头肿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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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员们正在山上寻找岩画。 受访者供图

在博州,大风是常见的天气,春季有时还有扬沙,刮得人什么也看不见。山区的气候变幻莫测,有一次,队伍在赛里木湖做调查,刚架好设备就下起雨来。等雨停了,风又变大了。

在戈壁滩和盐碱地,高温和紫外线也是考验。夏季,地表温度能达到60摄氏度,有些地方车无法通行,队员要步行两三公里才能抵达目的地。帽子、眼镜和风巾是必带的装备,尽管如此,大家鼻头还是被晒得黝黑甚至脱皮。


这次文物普查,截至5月下旬,博州已经新发现170处文物点。“以往博州各个地区发现的文物时代连续性并不均衡,比如温泉县的文物集中在青铜时代和早期铁器时代,博乐市出现了宋元和清代的文物,精河县有了更多的清代文物,这次我们希望通过新发现的文物点尽量补齐历史时段,从比较早的史前时期,一直延续到明清和当代;此外,在类型上,过去各个地区的文物以古墓葬为主,这次我们还发现了大量的古文化遗址等,丰富了博州的文物类型。”王玥说。

对于曾参加过两次文物普查、投身考古工作26年的当地人道尔吉来说,除了这些新发现,最让他自豪的是,博州按照国家标准,以县市为单位组建起了六支可以各自独立工作的本地普查队,实现了“老带新”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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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玥(上)和赛里木湖普查队队长李华阳正用北斗定位手持终端做打点、拍照、记录。 受访者供图


发现岩画那天,几名队员分工熟练,有人负责测量,有人负责拍照,有人负责记录,一上午就完成了采集工作。“团队精神在考古领域显现得很充分,我们不管走到哪,都是一个队伍,力往一处使,目标就是把最终的普查工作做好。”王玥说。


新京报记者 彭冲 实习生 武亮亮

编辑 甘浩

校对 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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