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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士高考回忆录|陈晓红:改革开放后迎来“人生大考”
新京报 记者 戚望 编辑 苏季
2021-06-07 22:44
每一代人的高考都刻着那个时代的印记。42年前,陈晓红作为恢复高考以来的第三届高考生、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批高考生,参加了那场重要的“人生大考”。

新京报讯(记者  戚望)“爸妈,我考上了!”时光退回至1979年的夏天,16岁的陈晓红拿到了中南矿冶学院(现中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每一代人的高考都刻着那个时代的印记。42年前,陈晓红作为恢复高考以来的第三届高考生、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批高考生,参加了那场重要的“人生大考”。

 

高考后,陈晓红报考了中南矿冶学院电子师资班,成为国家第一批计算机专业人才。在英特尔286、386上做实验,在路灯下苦学英语……那时的计算机专业远不像今天这么火爆,教育资源也远不如现在丰富,但陈晓红和同学们都特别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改革开放改变了我们这代人的命运,否则,我们哪有机会读大学?又何谈在国家大发展时期有用武之地?”回想起42年前的那段时光,陈晓红说,那时虽然条件很艰苦,但大家都很快乐,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努力向上的拼劲儿,那是追梦、圆梦的快乐和劲头……


陈晓红近照。受访者供图


“我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全院都知道了”

 

新京报:你在1979年参加高考,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参加高考的学生,那时的高考是什么样的?


陈晓红:我们特别幸运,成为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的第三届高考生,同时也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高考生。我记得我们当时考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还有英语。

 

不过我们高考的时候,计分方式很有意思。我问了好几个当年一起参加高考的同学,才回忆起来,我们的总分是500分,320分是重点线。当考生总分超过320分时,就会把英语成绩加上去;如果没超过320分,英语成绩就不加了。我的成绩超过重点线40多分,所以我的英语成绩是作数的。

 

我在湖南省长沙市第一中学读的高中,这所学校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跟现在的学制不一样,我们初中、高中都只读了两年。1979年的高考跟前两年高考也不太一样,1977、1978年的高考有很多“往届生”参加,而到了我们这一年,大家的年龄就比较接近了,我们都是16岁参加的高考。

 

虽然出生在学者家庭,但是我自己觉得我是努力型选手。我学习成绩还不错,我们整个年级有20个班,其中有两个是“尖子班”,我很幸运地成为“尖子班”中的一员,这两个班的学生基本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

 

老师们特别认真负责。我记得特别清楚,高考第一天晚上,老师还把我们都叫回了学校,押了一些第二天可能会考的题目,让我们再做做。至于第二天老师“押”的那些题考没考,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老师们真的特别特别好,我非常感恩。

 

新京报:知道自己高考分数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


陈晓红:我们那时的高考总分是500分,我考了360多分,算是很高的分数了,超出重点本科线40多分,也是我们家属院里分数最高的。

 

我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医院的传达室,传达室的医生不知道是谁的通知书,就把信封拆开了,一看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她也特别激动,一路狂奔到我家,路上不停地喊,“晓红考上大学啦!晓红考上大学啦!”等她把录取通知书送到我手上的时候,基本全院的人都知道了。在大家的祝贺当中,我更感到光荣,也坚定了要把书读好,不辜负大家期望,服务国家和人民。

 

“那会儿家长不太操心我们的学习”

 

新京报:家人支持你高考吗?


陈晓红:我父亲是中南矿冶学院的教授,母亲是湘雅医院的医务工作者,所以父母对我和妹妹的要求是一定要多读书,要参加高考。但那个时候高考录取率很低,平均不到4%,所以我们非常刻苦。

 

但和现在很多家长不同的是,那会儿家长还不是很操心我们的学习。我父亲一周才能回家一次,母亲工作也特别辛苦,没有时间管我们学习。现在动不动就是考生家长举全家之力陪考、送考,这种条件我们那时是没有的。记得高考当天,我是早上起来自己溜达着去的考场。所以感觉那时起就已经特别自理自立了。

 

陈晓红在湖南省长沙市第一中学的学籍信息。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高中时的学习环境怎么样?


陈晓红:那时候我特别刻苦。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一间半的小房子里,即一个大一点的单间和一个小半间。整栋楼的厨房就在我家卧室后面,常常会排油烟,也有人大声吵闹。就在那个时候,我养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习惯,不管外面环境如何都能聚精会神地学习。

 

高二开始,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学习到12点多,早上很早起床。父母工作忙,我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做饭、洗碗、做家务。那时的交通也不比现在,我每天中午要走回家吃饭,大概要走半个小时,走在路上,我都在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能挤出更多时间学习。

 

选择计算机专业,成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新京报:是怎么选择的学校和专业?


陈晓红:在专业的选择上,我的父母出于对自身工作的喜爱,也曾有过“纷争”,我父亲希望我报考中南矿冶学院,而我母亲希望我学医。

 

最后,我还是听了父亲的话,报考了中南矿冶学院。我的第一志愿是电子师资班,第二志愿是地质。其实我当时对地质特别感兴趣,但最后还是被电子师资班录取了。

 

实际上,这个专业当时是按照计算机来培养的,我们也很幸运,成为国家第一批计算机专业人才,可以说,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事实证明,父亲当时给我作出的选择参考是非常有远见的。

 

新京报:您硕士从工学转到管理学,为什么选择跨专业?


陈晓红:大学毕业后,我考研考到管理科学工程,是我们学校管理系新成立的一个专业,系主任是从英国回来的老教授,他和我说,国家有大量的管理人才的需求,而计算机和管理的融合,可以很大程度上帮助到企业的发展,我们搞企业管理信息系统,可以代替传统的手工管理。现在很多对企业已经是习以为常的管理理念、模式,却是当时那代人努力传播先进管理理念和知识才打下的基础。

 

我们那时候搞研究,和现在不一样,我们要花大量时间,去企业里摸爬滚打,搞决策系统的开发、财务管理系统、仓库管理系统、人力资源系统等等,这些完全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我的硕士论文也完全不是在宿舍里闭门造车,而是紧密结合实际操作,把整个系统开发出来,然后再写成论文。我当时设计的就是把学校的财务系统由手工记账变成计算机记账,通过研究和实施,这个设计很快变成了现实。

 

我的博士生涯在日本东京工业大学度过。当时,日本在很多方面都比我们先进,包括基础设施、管理理念等,特别是日本那时就有了24小时便利店、“新干线”等等。我想,如果把这些管理理念和技术带回国多好。所以,毕业后,我毅然决然选择了回国效力。

 

新京报:大学里有没有什么难忘的事?


陈晓红:回忆起大学时光,只记得那时大家特别爱学习。那个时候计算机专业远不像今天这么火爆,整个学校计算机都没有几台,机型都是英特尔286、386等,比较老旧。那时,我们就在这些机器上完成大量的计算、实验。

 

我还记得大家在路灯底下拿着书学英语。那时,不管是农村出来的孩子,还是城市里的孩子,大家英语口语水平都很一般,我们就坐在路灯下听英语广播,跟着收音机重复读、大声读。

 

现在的孩子们有各种各样的学习资源,我们那时的学习资源少,但因为学习机会特别来之不易,所以更加珍惜。有时候,大家一学就是十三四个小时,好像也不知道累,晚上有时学习到很晚才回来,也不觉得害怕。现在回想起来,大家都是积极向上的状态,充满革命的激情和学习的动力,这种状态对我影响很深,我至今仍感觉这种激情和动力在心中涌动。

 

不只是女性,每个人都该平衡好事业和家庭

 

新京报:作为女性,在从事科研时有哪些优势?


陈晓红:网状思维,更精确细腻的感悟力、判断力,以及女性特有的坚韧、顽强、执着,这些都是女性从事科研的优势。在知识经济时代,科研拼的不是体力,各行各业都有出类拔萃的女性脱颖而出。所以,女性要突破社会固有的观念,不要自我否认,认为自己就该结婚、生子,以家庭为重。相反,女性同样应该艰苦奋斗、勇攀高峰,为国家的科技事业作出贡献。

 

我在中南矿冶学院就读时,我们那届大概1100个学生,其中,女生只有100人左右,男女比例高达10:1。女生在校园里是“大熊猫”一样的存在,女生宿舍周围还建起“围墙”,保护我们这些女同学。但也很巧,我们那届出了两个院士,一个是我,一个是黄小卫,我们都是女性。

 

现在,我也特别高兴看到越来越多的女性投入到科研事业中。特别是高校中做科研的70后、80后、90后女性,她们都很厉害,不光会读书,情商也高。在我看来,女性完全可以放下包袱,对自己实行高要求,去做他人之榜样,去引领。

 

我在生女儿的前十天,还在深圳出差,从事深圳期货交易所的系统开发,甚至生女儿的前一天,还在实验室做实验。生完女儿七天后,我就开始参加会议,一个月后,又开始出差。

 

我属于做事效率很高的人,尽可能地利用好宝贵的时间多做事。我想,如果一天能干两天的事,就相当于多活了一辈子。我也许是特例,但我想说的是,在科研上、在事业上,女性一样可以自强自立、自尊自爱。当然,我也不鼓励女性为了事业放弃家庭,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目标。不只是女性,每个人都该平衡好事业和家庭。

 

新京报:又是一年高考时,你最想对今年的考生说些什么?


陈晓红:现在的学生拥有各类学习资源,但丰富的资源有时也会带来思维的懒惰,容易迷失自己。我们那时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希望如今的同学们为中国成为世界科技的强国、为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而努力奋斗,也希望同学们都能拥有家国情怀、仁爱之心,不负青春,努力追求梦想,拥抱青春正能量。

 

陈晓红给高考学生的手写寄语。 受访者供图 


【个人简介】


陈晓红,1963年出生于湖南长沙,籍贯江西永新。著名管理科学及工程管理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湖南工商大学党委书记,中南大学商学院名誉院长,全国政协委员。她长期致力于大数据分析、中小企业融资、两型社会与生态文明等领域研究工作,为国家管理与决策科学发展、资源高效绿色开发与环境精准治理做出了重要贡献。


新京报记者 戚望 校对 贾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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