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北京大学教授、中国大气环境化学创始人、享有国际盛誉的环境科学家与大气化学家唐孝炎因病医治无效，于2025年6月11日16时在北京逝世，享年93岁。

唐孝炎院士遗体告别仪式于2025年6月15日上午在北京八宝山殡仪馆东礼堂举行。清晨，雨霁天青，亲朋好友、师生校友与各方同仁从各地赶来，深情送别唐孝炎院士。

告别仪式现场

作为我国环境领域的开拓者和学术泰斗，唐孝炎院士毕生奉献于中国环境保护事业和环境学科发展，为中国环境保护和全球环境治理作出了卓越贡献。她的学术业绩惠及后人，她的人格魅力风仪永驻。

01

敢为人先，力拓环境事业

1932年，唐孝炎生于上海，祖籍江苏太仓。1950年9月，她考入燕京大学化学系，1952年9月转入北京大学化学系。1954年，唐孝炎从北京大学化学系毕业并留校任教。1972年，中国环境保护事业刚刚萌芽，她领导创建了我国最早的环境化学专业，成为我国大气环境化学研究领域的开拓者和奠基人。

这一年，联合国人类环境会议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召开，呼吁各国政府和人民为维护和改善人类生存环境而共同努力。在周恩来总理亲自关心下，中国召开了第一次环境保护会议。消息传到唐孝炎彼时任职的北大汉中分校，她深受感召，意识到治理污染的重要性，毅然决定投身环境领域：

当时特别受到周总理的影响，他提出了环境保护工作要培养我们自己的人，这一条把我触动了。我当时的一个想法，觉得我们要搞环境化学，这个是未来的大事，这是对人体健康、对今后几代人的身体健康都会有影响的事业。

专业筹备之初，条件简陋、信息闭塞、资源匮乏等重重难题摆在面前。在唐孝炎的带领下，十几位志同道合的老师们四处搜集资料、反复摸索经验、自己动手设计仪器，在很短时间内编写出了我国第一套环保教材，建立起教学实验室，创建了我国最早的环保分析化学专业（后规范名称为环境化学专业）。1973年，这一新专业迎来了第一届大学生。唐孝炎说，“当时我们已经朦胧地感觉到了环境科学将在我国蓬勃发展的曙光。”

1974年，唐孝炎在北京大学汉中分校授课

北京大学汉中分校环境保护化学分析专业1974级毕业留念

1974年夏天，北大校友吴仁铭专程找到唐孝炎，反映那时兰州西固地区每到夏季就会出现不明空气污染，导致植物枯萎，居民眼、口、鼻受到强烈刺激，小学生流泪流涕甚至都无法上课。唐孝炎慨然膺命，随即带队北上，赶赴兰州开展最初的探索。“那个时候，国内大气化学领域的研究是一片空白，能够查阅到的国外文献资料寥寥无几，所有要用于测量的仪器设备国内几乎都没有，一切都要自己来摸索。”他们白手起家，在缺仪器、缺资料、缺经验的艰难条件下组织了我国第一次大气化学和大气物理联合的外场观测实验，设计建造了我国第一个环境模拟光化学烟雾箱，开发了我国最早的城市空气质量数值模型。

1981年，在兰州西固进行我国首次大气化学和大气物理联合光化学烟雾综合观测（左一为唐孝炎）

这项旷日持久的研究，首次证实了光化学烟雾污染在我国的存在，探明了兰州光化学烟雾的成因，创建了我国大气环境学科的研究方法学，成为我国的早期科学研究和环境学科发展的奠基性工作。

在随后数十年的时间里，唐孝炎先后在上海、北京、广州等城市开展光化学烟雾研究，牵头制订了我国第一个空气质量标准中的光化学氧化剂指标及测量方法，推动国家开启针对大气氧化性的空气质量管理。

02

矢志创新，守护澄明蓝天

从最初的环境化学专业，到如今的环境科学与工程一级学科，唐孝炎是筚路蓝缕的开创者，更是拨云见日的领路者。从70年代的光化学污染研究，到80年代的酸雨研究，90年代的臭氧层保护、北京蓝天工程项目，再到"大气复合污染" 的理论与实践，唐孝炎的学术生涯始终与国家需求同频。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我国酸雨问题日趋严峻。当时普遍认为，我国酸雨是一个局地污染问题，主因是高硫煤燃烧的污染排放。唐孝炎综合全国各地的酸雨格局，发现未使用高硫煤的两广地区也存在严重酸雨，敏锐地提出“我国存在区域输送类型酸雨”的观点。她带领团队开展大型综合现场观测，亲自指导广东广西的飞机航测，结合飞机-高山-地面联合观测和自主研发的酸沉降模式，阐明了酸雨大尺度区域输送特征，揭示大气氧化性在致酸物质输送中的关键作用，为我国酸雨污染治理做出杰出贡献。

1987年两广地区酸雨航测（第二排右3为唐孝炎）

20世纪80年代末，唐孝炎开始关注全球臭氧层破坏问题，开展了针对消耗臭氧层物质的化学机制、环境效应及替代品研究。1990年代担任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履行蒙特利尔议定书环境影响评估委员会共同主席，领导构建了中国履行《蒙特利尔议定书》最重要的技术和决策支持团队。1993年，她受国家环保局委托主持编写的《中国逐步淘汰消耗臭氧层物质国家方案》被国家批准实施，并获得《蒙特利尔议定书》执委会的高度评价，被译成六国文字，推荐作为其他国家的参考范本。

在长期的学术研究和实践中，唐孝炎深刻分析大气污染发生发展过程的科学本质，于1997年在国际上率先提出“大气复合污染”理论，这一学术思想被《国家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列为重点研究主题，成为大气领域重大计划的核心和前沿，引领了环境学科的发展方向，奠定了中国大气污染治理的科学基础。

唐孝炎科研工作一生艰辛，成果累累，她于1998年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1985年、1987年、1990年三次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1996年获“何梁何利”科学技术进步奖；2004年获国家环保总局“中国保护臭氧层贡献奖”特别金奖；2005年获美国国家环境保护局“臭氧层保护奖”；同年获得联合国环境署和世界气象组织颁发的“维也纳公约20周年贡献奖”。

唐孝炎（左）作为全球十六位专家之一获得联合国环境署和世界气象组织颁发的“维也纳公约20周年纪念奖”

2022年，中国化学会环境化学专业委员会授予唐孝炎“环境化学终身成就奖”。在获奖感言中，她的话语依然炽热：

粗略一算，我从事环境化学方面的工作已经五十余年了，但对它还是热爱不减。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我做实验和野外考察这些事情了，所以现在更喜欢和年轻人一起交流，以此获得更前沿的资讯。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依然希望尽我所能做更多的事情......我真诚地希望，我们能形成更强大的创造力，开拓进取，探索创新，把环境事业做得更好！

03

“科研是一批人、一个时代的任务”

唐孝炎一直认为，科研是一个时代的任务。环境领域的科研成果，直接关乎亿万人民的生命健康与子孙后代的共同福祉。为了环境事业，为了祖国的蓝天，她谨慎求证，不懈奔走。

21世纪初，北京申奥成功后，国际上出现了对北京空气质量能否达到预定目标的质疑声音。基于北大环境风洞实验及数值模型模拟研究结果，她高度重视首钢工业排放对北京市空气质量的影响这一重大问题。早在1990年代末，她便多次向有关部门呼吁，要从空气质量长期改善的角度出发，重新为首钢选址。为寻求学术界的共识和支持，唐孝炎以第一手科学数据为支撑，一遍遍地摆事实、列数据，反复向各界代表们剖析城市中心区污染企业对北京空气质量的影响。这份不变的坚持与努力，最终促成历史转折——北大牵头形成的《第29届奥运会北京空气质量保障方案》和《第29届奥运会北京空气质量保障方案北京周边省区市措施》获批实施，华北地区联动减排；2008年奥运会16天赛程，北京交出了10个一级天的美丽答卷。而搬迁后的首钢园区，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上以滑雪大跳台的身份完成华丽转身，成为首都一个闪亮的新地标。

2007年，唐孝炎荣获首都环保之星奖

唐孝炎热心推动环境公益事业，在1995年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上主持了“妇女与环境”研讨会。她领导的妇女与环境工作得到国家环保总局、全国妇联和各级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和热烈响应，大大提高了我国妇女的环境意识，推动了妇女参与环境保护的行动。作为环境领域的先驱，唐孝炎不仅以杰出成就推动学科和环境事业发展，更以女性科学家的榜样力量照亮了后来者的前进道路。

1995年在世界妇女大会上主持“妇女与环境”研讨会

即使已年逾八旬，唐孝炎也依然活跃在科研一线，继续为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事业奉献着经验与智慧。作为专家顾问，她常常奔波于全国各地，不仅为国家环境管理的大政方针出谋划策，还通过深入浅出的讲解，为地方各级环保部门和普通老百姓普及大气污染与灰霾成因与防控的科学知识。

唐孝炎在北京大学环境学科50周年大会上发言

回顾自己走过的路，唐孝炎始终保持着一个学者的谦逊本色：

北大像我这样的人太多了，每个老教师身后都有许许多多的勤恳奉献的故事。我始终认为，科研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批人、一个时代的任务。大气化学的发展日新月异，在未来，还有许多人可以做得更好。

04

“最值得骄傲的，就是做了老师”

唐孝炎既是一位卓越的科学家，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育家。她将一生的心血奉献给教育事业，为中国环境科学和大气化学领域的科研、管理和教学培养了众多人才。她率先建立了包括《环境概论》《三废治理》《环境化学》和《大气化学》在内的环境课程体系，为环境科学教育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她长期主讲《大气环境化学》课程，主编的《大气环境化学》教科书先后获得教育部、国家环保局和北京市优秀教材一等奖。唐孝炎还曾担任全国高等学校环境科学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委员，推动创建了全国高等学校环境科学专业人才培养体系。

1999年全国高等学校环境科学教学指导委员会二届四次会议（第一排左4为唐孝炎）

2008年，时年76岁的唐孝炎依然心系青年学生，主动要求为本科一年级学生开设了《环境问题》新课程，并亲自担任主讲。针对课程大纲，她反复思考、精细设计；针对讲义内容，她细细推敲，逐字逐句修改。尽管彼时已耄耋年岁，她依然坚持在课堂上站着讲课，一站就是两个小时。每学期的期中和期末，她都会组织收集学生意见，结合学生们的反馈，进一步提升学生的参与度和教学质量，这门课被学生认为是“最有意思的课程”，81岁高龄的“唐奶奶”因此当选为北京大学十佳教师。因为学生的喜爱，从76岁到86岁，唐孝炎在三尺讲台上又上了10个年头的课。

2011年，唐孝炎为北京大学本科生讲授《环境问题》课程

我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做了老师。

唐孝炎和她的学生们之间有着质朴的师生情谊，“我的学生毕业以后，经常从国内外各地赶回来看望我，这时候我与他们之间又不只是师生关系了，更像是朋友和家人。”

唐孝炎的“为人、为事、为学”之风，成为团队里教师们“立德树人”的榜样。她用言传身教，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学子。2012年，在唐孝炎八十寿辰之际，她的学生们筹划并捐资设立了“北京大学唐孝炎环境科学创新奖学金”，自2014年启动评选以来，十余年间共有来自70余所高校和研究机构的400余名学生脱颖而出荣获“唐奖”。唐孝炎说，“环境领域的科学研究和技术进步，需要后起之秀的力量。”

2017年，唐孝炎在第三届唐孝炎环境科学创新奖学金颁奖典礼上讲话

2024年第十届颁奖典礼现场，年逾九旬的唐孝炎通过视频方式，以拳拳之心为青年后辈赠言：

希望你们以后搞环境的人的眼光要比我们宽阔，要比我们远大，这样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事业才会成长。我们的目标就是希望在全球来推广我们所希望的环境事业。

我们要一步一步向它走近、向它靠拢，这是北大人应该肩负的责任，也是我们国家的环境保护事业必然要走上的一条路。

希望你们学好自己的学业，把你们所有的能力贡献给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地球。

我就是这样来希望你们的，也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这一片心意。

奠基大气，嘉惠学林；

育才桃李，泽被苍生。

沉痛悼念唐孝炎院士！唐孝炎院士千古！

参考资料

北京大学新闻网《唐孝炎院士荣获“环境化学终身成就奖”》

北京大学新闻网《首钢滑雪大跳台背后，有一位北大环境人的故事》

北京大学新闻网《以传承创新铸就生态文明——第七届北京大学唐孝炎环境科学创新奖颁奖典礼举行》

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唐孝炎先生讣告》

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深情送别唐孝炎院士》

来源 | 北京大学融媒体中心、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

图片 | 北京大学融媒体中心、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

编辑 | 束韵哲、崔嘉楠

排版&责编 | 王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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