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图、支持/红十字国际委员会  撰文/张静

我们习以为常的一日三餐，在另一部分人的生活里却是无法企及的奢望。他们的日常生活因为不断变化的气候和环境步履维艰，频频发生的暴力冲突更让日子雪上加霜，无以为继。如何在这些短期内不会结束的重重危机中寻找解决和调整之法，是各方急需考虑的问题。

无 法 忽 视 的 粮 食 安 全

粮食，无论对于哪个国家、哪个民族都是至关重要的物质资源。狭义的粮食单指谷物，广义的粮食可指农业生产的全部农作物。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简称“联合国粮农组织”）对粮食的定义包括三大类谷物：麦类、稻谷、粗粮。

粮丰天下安。粮食不仅是民众的命脉，亦是保障国家安全的根本性要素之一，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始终具有不可替代的基础地位。快速增长的人口、多变的气候、空气污染、经济问题和突发战争等偶然性因素，都会直接或间接地造成粮食短缺、产量锐减、价格上涨等粮食危机，导致恐慌蔓延，世界陷入不安。

实际上，回顾历史，发生大饥荒的案例并不少见。19世纪的爱尔兰大饥荒、20世纪30年代的乌克兰大饥荒、20世纪40年代中国河南大饥荒、印度大饥荒等，饿殍遍野、惨状频发，都是出于各种原因引发的粮食危机。

近代较典型的一次粮食饥荒，可追溯至1972年那场让人记忆犹新的苏联“粮食大劫案”。当时，由于连续两年的气候异常，俄罗斯西南部以及乌克兰东南部的那些被认为是苏联整个国家“谷仓”的区域，遭受到严重的热浪和干旱袭击，粮食歉收，对于苏联而言是灾难的一年。而苏联政府却对外宣称：今年的粮食即将迎来大丰收。与此同时，他们却不动声色地秘密购入美国近三成的小麦产量，美国的粮食库存因苏联的抢购迅速减少，导致世界范围内粮食价格成倍增长，引发了规模空前的世界性粮食危机。虽然联合国粮农组织召开了两次粮食会议，就如何应对世界粮食供应的骤然变化和粮食价格的高涨进行了讨论，并采取了一些措施，但依旧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正因如此，在一系列粮食供求矛盾日趋尖锐的背景下，1979年第20届联合国大会决议将10月16日定为世界粮食日（World Food Day），自1981年起施行。得以重视的粮食安全问题，从根本上指的是人类的一种基本生活权利，即确保所有人在任何时候，既能买得到又能买得起他们所需要的基本食物。

每年，世界粮食日都通过不同主题的活动，增强公众对于世界饥饿问题的了解，鼓励发展中国家开展经济和技术合作，促进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转让技术……希望通过种种举措唤起更多人对粮食和农业的高度重视。

“零 饥 饿” 还 有 多 远

时代飞速发展，人类似乎从未如今日这般远离饥饿。大部分人生活富足，不愁温饱，即便是普通家庭，也无需为最基本的吃穿担忧。据联合国报道，从1980年至2000年的二十年时间里，随着全球粮食需求稳步增长，产量创下历史新高。

在过去30年的时间里，消除贫困和饥饿已取得不错的进展，世界极端贫困率已经下降了一半以上。但随着世界人口爆炸性增长和农作物品种日趋单一，以及极端气候的冲击等问题，全世界粮食供应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众所周知，粮食生产主要仰赖环境与气候，气候对于农业、生计和基础设施所产生的影响关乎粮食安全的方方面面。但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掌控变化莫测的气候，只能设法预防和应对。随着气候变化影响的不断加剧，增强抵御力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但并不是所有国家都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尤其是在长期饱受战乱困扰的非洲地区。2019年，全世界仍有1.35亿人经历着严重的粮食不足，相比过去四年呈大幅增长趋势，其中一半以上人口就在非洲。大量非洲民众无法享有健康的生活，每天只能饥肠辘辘地入睡，醒来亦不知何时能吃上一顿饱饭。

从过去的西方殖民到独立后政权腐败、国内冲突不断、工业化引发的环境破坏、热带疾病传播、人口的极度膨胀……种种原因都使得这片广袤大陆成为世界上经济发展水平最低的一个洲，也导致粮食短缺的危机从未远离。面对残酷的现实，大量弱势民众毫无应对之策，他们食不果腹，日渐萎靡消瘦，愁容不展。

非 洲 的 气 候 逆 境

历史悠久的非洲，是世界上面积第二大的大洲，同时也是人口第二大洲和第三世界国家的主要区域。这里常年高温少雨、气候干燥，素有“热带大陆”之称。整个洲年平均气温在20摄氏度以上的地带约占全洲面积95%，一半以上的地区终年炎热。尽管可耕地面积占全球12.4%，但热带气候和大面积的沙漠造成风沙侵蚀、土地干裂的情况时有发生，加之落后的生产力和基础设施，引发的粮食减产、甚至颗粒无收的困境屡见不鲜。

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非洲每年都有30个左右的国家发生粮荒。1982年至1984年，持续三年的干旱又侵袭了这片大陆，范围从非洲南部一直扩大到东非和撒哈拉沙漠附近地区。放眼望去，河水断流、井水枯竭、庄稼歉收，本就焦灼的情势更难以缓解，联合国将其称为“非洲近代史上最大的人类灾难”。

2011年7月至2012年8月，一场旱灾又袭击了“非洲之角”。作为一个更大的地区概念，非洲之角包括索马里、吉布提和埃塞俄比亚等国家。这场60年不遇的干旱，加之连年战争，导致生活在这一地区多个国家共1100多万人受灾。天灾人祸的夹杂下，成千上万民众陷入饥荒绝境。

“2011年非洲之角饥荒”——是联合国自1984年埃塞俄比亚饥荒后又一次正式宣布非洲饥荒。通常，宣布一个地区进入饥荒状态需要下列指标：20%的家庭面临粮食极度短缺，极度营养不良率达到30%，1万人当中每天超过两人死亡。

冲 突 中 的 “人 为 饥 荒”

实际上，除了气候原因，几乎每个非洲国家还避免不了另一种同样可怕的侵扰——暴力冲突。作为当今世界上政局严重动荡的地区之一，那些或大或小的冲突从未停止。混乱的时局常常引发人为的饥荒，最终受苦的依然是弱势群体，他们因为暴力事件的激增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惶惶度日之时不仅要与天灾抗争，还要时刻警惕暴力冲突，身心所受伤害之大可想而知。

始于1986年的索马里内战，是非洲持续时间最长的战争之一。长期以来，无休止的武装暴力循环反复，整个国家从未有过一丝安宁，在动荡不安和重重危险中生存，是索马里民众的生活常态。

非洲中部国家刚果民主共和国，简称刚果（金），以农业、采矿业为主，系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1996年的内战和1998年的地区冲突，使大量平民流离失所，民生凋敝，整个国家一片疮痍，国民经济停滞不前。

非洲东北部内陆国家南苏丹，境内部落众多，自2011年独立之后，各部落间就经常发生武装冲突。2016年，首都朱巴又爆发新一轮暴力冲突，成千上万民众失去家园，死伤无数。曾经的贸易路线被战争前线截断，物价飞涨，通货膨胀率一路上扬，加上随后爆发的霍乱更让民众的生活水深火热。

西非内陆国家马里，也是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粮食无法自给，以农牧业为支柱产业。其政局的不稳定让政府与反政府武装常爆发大小冲突，而出于对武装团体的恐惧，牧民外出放牧时总是忧心忡忡，不敢走太远。到了贩卖时节，他们也不敢冒险前往更远的牲畜市场售卖，虽然在那里能卖到更好的价格。最后只能将日益瘦弱的牲畜贱卖，所得收入根本不足以维持本就拮据的生活。

曾有着“非洲粮仓”之誉的津巴布韦，也已面临持续多年的饥荒危机。国内的镇压和冲突、通货膨胀失控、失业率上升、燃料短缺和大规模牲畜损失等因素，都是加剧灾祸的催化剂。

双 重 影 响 下 的 脆 弱 非 洲

自然灾害、人为祸患，同时发生。大批民众逃离家园、不断迁移，粮食生产遭到破坏，供应被切断，疾病大范围扩散，医疗服务也被削弱，生命安全根本得不到保障。而相对于物资的匮乏，也许人们更害怕的是长期被恐惧支配的生活，害怕在动荡局势中被逐渐削弱的适应力。

美国圣母大学的全球适应性指数，是考察一个国家面对气候变化和其他挑战时，所显露出的脆弱性以及实施应对机制的能力。最近的一次考察结果显示，马里、刚果民主共和国和索马里等几个非洲国家的应对能力最弱。如前所述，这些国家囿于频发的恶劣气候，民众痛失家园，更谈不上生计和收成。而一些本有方法应对气候变化的民众，却因为政府管控能力有限和持续的武装冲突而变得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也曾发布一项有关气候变化与冲突双重影响的报告——《当雨水变为沙尘》，基于在伊拉克南部、马里北部和中非共和国内陆地区的深入研究，阐述了武装冲突和气候变化带来的双重威胁。在这份报告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在最易受到气候变化影响且应对能力极差的20个国家中，有12个国家同时还遭受着冲突带来的巨大伤害。

海平面升高、冰川融化、暴雨频繁……当前气候急剧变化，不只改变世界自然景观，也改变着世界的地缘政治格局。虽然气候变化不会直接引发冲突发生，但它会导致现有的社会、经济和环境因素的恶化，间接增加冲突爆发的几率，引发重重矛盾。在尽力提升应对气候灾害能力的同时，更要明白停火停战的重要性。

拯 救 即 将 消 逝 的 生 命

多年来，面对非洲旷日持久的紧张局势，联合国一直呼吁相关各方履行国际人道主义法规定的各项义务，明确谴责将饥饿作为战争手段。在无法阻止军事行动展开的情况下，尽量减少其对平民的影响，使各方人道主义工作者能安全、迅速、及时地为无辜百姓提供救济。

拯救生命、缓解惨痛的境况、维护人类尊严是扶持弱者的慈善精神，亦是人道主义援助希望达成的愿望。2012年6月，在巴西里约热内卢举办的“里约+20”可持续发展大会上，时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发起了“零饥饿”挑战倡议。倡议包含“两岁以下发育不良儿童人数为零”“100%的人天天有足够食物”“所有食物系统都是可持续的”“小农的生产力和收入增加100%”“食物零损失、零浪费”五大行动要素，旨在努力推动一场全球运动，在一代人的时间内创造一个没有饥饿的世界。愿景是美好的，却也需要全世界为之奋力。

而作为人道主义援助的重要参与者，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世界粮食计划署、国际志愿者委员会等机构致力于在武装冲突、自然灾害等紧急局势中预防和减轻人类苦难。如东非蝗灾爆发后，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和各国红十字会、红新月会在当地开展了相关知识的培训，提供了生物杀虫剂以及各种牲畜饲料、种子和农具等，帮助受灾人群从灾情中恢复过来。

在爆发霍乱的地区，人道主义组织会建造应急水处理厂，生产清洁水提供给营地和医疗机构，遏制霍乱传播。志愿者们还为牲畜提供寄生虫治疗以及疫苗接种等保健服务，并向弱势群体提供现金支持，使一个家庭在恢复自己的粮食生产的同时又可购买所需食物，最大限度减少他们受到的损害。每一项有针对性的举措都希望能扼杀住造成饥荒的源头，拯救更多生命。

气候仍然多变，战争远未停止，虽然生活如履薄冰，但很多非洲民众依旧怀揣朴实的愿望，他们认为只要家乡稳定了，就能重新开始务农、放牧，恢复从前的生活。

本文节选自《文明》2020.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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