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张安生

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罗曼诺夫，即尼古拉二世（1868年－1918年），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最后一位沙皇。1868年5月18日，他出生于圣彼得堡附近的沙皇村（沙皇的夏宫），是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与皇后玛丽亚·费奥多萝芙娜（丹麦公主达格玛）的长子。

不 受 宠 的 太 子  

亚历山大三世统治时，俄国资本主义迅速发展、阶级矛盾日趋激化。除了农民反对地主的斗争外，还出现了初期的工人运动。亚历山大三世是在他的父亲亚历山大二世被民粹派刺杀后带着恐惧的心情上台的。为了躲避谋杀，他放弃在彼得堡优雅豪华的生活，移居到加特奇那行宫，在戒备森严中胆颤心惊地过日子。因此，当时人们耻笑他为“加特奇那囚犯”。

出于对父亲亚历山大二世遭到刺杀的愤怒，亚历山大三世取消了自1861年开始的许多具有进步倾向的改革。他禁止车夫、仆役、洗衣妇、小店主的子女上中学，扼杀国民教育，剥夺教务会议选举校长和教授的权利，取消大学自治；人民稍有反抗即施以酷刑，对革命运动实行高压政策。亚历山大三世的专制独裁做法，在尼古拉身上深深地打下烙印。年轻时代的尼古拉，因为身体虚弱、优柔寡断，没有博得亚历山大三世的欢心。亚历山大三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让他来继承自己的皇位。

然而，尼古拉毕竟受过严格的教育。他会说一口流利的德语、英语和法语，也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亚历山大三世的谋臣、东正教事务总管理局局长颇别多诺斯柴夫是尼古拉的私人教师，对尼古拉的思想有很大影响。1890至1891年，亚历山大三世派尼古拉出国旅行。尼古拉经过希腊、埃及、印度、日本和中国，再从西伯利亚返回，使他成为俄国皇帝中第一个到访亚洲的人。

1894年10月20日，亚历山大三世逝世，尼古拉二世继位。颇别多诺斯柴夫曾担心，年轻而缺乏经验的尼古拉二世会受到有损于专制制度的“恶势力”包围。他继续扶持尼古拉二世，直到1905年 。

婚 姻 与 家 庭  

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黑森和莱茵河畔大公国阿利克斯郡主）于1872年出生在德意志帝国的达姆施塔特市。亚历山德拉6岁时她母亲去世，由于是家中众多孩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之后被送到身为英国统治者的祖母维多利亚女王身边生活。

亚历山德拉第一次出访沙皇俄国是为了参加自己的姐姐埃拉与亚历山大三世的弟弟谢尔盖·亚历山德洛维奇的婚礼，当时她只有12岁。俄国王位继承人、时年16岁的尼古拉对亚历山德拉一见钟情。这对未来的夫妇再次见面是在5年后。这一年，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前去探望自己的姐姐，并在圣彼得堡生活了一个半月。然而，尼古拉的父母反对他们的结合。尽管父母不同意，但尼古拉还是通过自己的叔叔谢尔盖与心爱的姑娘相互通信。为了与尼古拉之间的爱情，亚历山德拉拒绝了英王爱德华七世的长子克拉伦斯公爵阿尔伯特·维克托的求婚。虽然刚开始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并不赞成她与尼古拉之间的婚事，但由于他本人四子中已连丧二子（次子亚历山大和三子乔治），而幼子米哈伊尔尚未成年，加上自己患有肾病，在病痛中只好勉强答应他们的婚事。

1894年11月14日，尼古拉二世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结婚。婚礼在冬宫举行，由于为亚历山大三世服丧的关系，没有举行什么隆重的仪式。也许是为了弥补婚礼仪式的简陋，尼古拉二世将之后的加冕仪式办得隆重且奢华，1896年5月，尼古拉和亚历山德拉在莫斯科举行了奢华的加冕典礼，正式成为俄国的沙皇和皇后。加冕典礼后，按照传统，皇室在莫斯科郊外的霍登练兵场向民众分发礼品——男性得到印有双头鹰徽章的啤酒杯，女性得到印有相同图案的手帕。由于谣传礼物即将发完，因此引发人群拥挤，许多人跌入打靶用的掩体中，被人踩踏而死，史称“霍登卡惨案”。霍登卡惨案的死者多达2000多人，1万多人受伤，被视为一个不祥的征兆。沙皇和皇后依然在当晚出席了法国大使为其举办的豪华舞会，在民众中引起极大愤慨。

亚历山德拉在俄国人民之中相当不受欢迎。对于十分迷信的俄国人来说，他们第一次看到未来的皇后是在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葬礼上，一些俄国老太太划着十字喃喃地说：“她是跟在棺材后面来到我们这里的”。许多俄国贵族称亚历山德拉为“黑森的苍蝇”，缺乏身为皇后的魅力和社交技巧。亚历山德拉替沙皇生下的前四个孩子：奥丽加、塔季扬娜、玛丽亚、阿纳斯塔西娅都是无法继承皇位的女儿，也使得她遭受更多批评。

1904年8月，亚历山德拉第五个孩子阿列克谢诞生，这回终于是个男孩了，皇储的出生确保了俄国沙皇宝座的继承权，亚历山德拉的地位也随之稳固了起来。但是他们并没有高兴多久，皇储阿列克谢被查出患有先天性血友病，身体外部一旦受到轻微刮碰、划伤都可能导致流血不止，内部出血如果无法制止，就会引起外部肿胀，疼痛难忍，严重时可能会死亡。

为了能治好阿列克谢的病，亚历山德拉寻遍了俄国的名医，可他们都对此束手无策，情急之下的亚历山德拉只好将希望寄托到宗教和神秘力量上。亚历山德拉是德意志黑森和莱茵大公的女儿，在大学获得哲学学位，她的知识背景虽与迷信一点边儿也不沾，但那时她正受着爱子阿列克谢病情的煎熬，在求助于科学无果后，便开始交往那些有神秘力量的人，并且从此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祸  国  妖  僧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在历朝历代甚至历国的王朝走向末期时总会出现一些奇异之人影响决策者的判断，被称为妖僧的拉斯普京，便在末代罗曼诺夫王朝中扮演这样一个角色。这个人原本是一个乡下无赖，后来当了一名苦行僧，给人做一些预测之事，倒也迷惑了许多的人。说来也是奇怪，一些事情竟被他成功预测，更主要的是他擅长催眠术，这对于皇储阿列克谢的病倒还真起了一些抑制作用，因此亚历山德拉把他奉若神明。

1912年10月，沙皇一家到波兰斯帕拉镇打猎，阿列克谢不小心碰到船舷，紧接着出现了内出血症状。两周后病情恶化，御医们都毫无办法，皇后向远在西伯利亚的拉斯普京发去了求救电报，拉斯普京回电说：“上帝已看到了你的眼泪，听到了你的祈祷。不必痛苦，小家伙是不会死的。病情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危险，别再让医生折磨他。“说来也怪，几个小时后，皇储的病情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好转了。在这之后拉斯普京成为皇后的红人，亚历山德拉对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而拉斯普京也从此踏入了俄国的政治舞台。他的出现给沙皇的威望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损害。

第一次世界大战改变了沙俄的一切，沙皇尼古拉二世在军队被德军杀得丢盔弃甲后不得不亲往前线，留下皇后亚历山德拉管理朝政。亚历山德拉对于处理政务一窍不通，而且又十分迷信拉斯普京，这就使得拉斯普京得以专权乱政，导致朝里朝外民怨沸腾。

在大战爆发时，拉斯普京曾反对俄国参战，他写信对亚历山德拉说战争将会使她失去一切。皇后虽然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外孙女，但娘家恰好又是德国，所以中伤她的谣言越来越多，甚至坊间流传她是德国派到俄国的间谍。1916年，拉斯普京被一批忍无可忍且担忧沙俄国运的贵族给刺杀了，但这时，沙俄革命的风暴也即将爆发。

变 革 时 代 的 保 守 君 王 

尼古拉二世登基的时代，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变革时期。从19世纪末起，以重工业为中心的俄罗斯工业体系得到完善，尼古拉二世的资本主义改革造成了俄国国内不小的社会矛盾。而俄国国内贫富差距扩大，大量农民破产，社会矛盾激化。1904年12月，位于圣彼得堡的普梯洛夫工厂发生罢工，圣彼得堡各界认同罢工的民众不断增加，罢工人数很快攀升至八万人。

1905年1月22日（儒略历1月9日）清早，俄罗斯东正教大司祭乔治·加邦神父带领一个约三万人的工人组织到冬宫外广场和平示威，尼古拉二世从1月8日起已移居沙皇村，和平示威当天他不在冬宫，而聚集的民众已渐渐增加到二十万人，士兵后来对空鸣枪示警，不久之后便向群众射击，民众在惊慌中逃亡而争相推挤，加邦神父也在混乱中身亡。官方宣称死亡人数为96人、333人受伤，反对势力宣称死亡人数超过4000人，保守估计约1000人受伤。值得一提的是，沙皇本人并没有下令对民众开枪。

1905年10月，在全俄总政治罢工高潮中，尼古拉二世被迫让步签署10月17日宣言，答应“赐给”公民人身不可侵犯的权利以及信仰、言论、集会、结社自由；召开立法性的国家杜马（代表会议，类似议会），不经国家杜马同意，任何法律无效。但是，签署宣言的墨迹未干，尼古拉二世就派遣讨伐队，到处枪杀革命者，鼓励黑帮蹂躏犹太人。

1905年12月，尼古拉二世把大量军队从彼得堡调到莫斯科，残酷地镇压了莫斯科武装起义。12月武装起义失败后，由于革命尚未停歇，尼古拉二世被迫召开国家杜马。当感到杜马并不驯服时，他解散了第一届杜马。1907年6月3日，他又解散第二届杜马，并颁布进一步剥夺工农群众政治权利、保证地主、资本家和黑帮政党（反动保皇的组织）及其党羽在杜马中居稳定多数的选举法。这样，尼古拉二世彻底地背弃了10月17日宣言中所宣布的未经杜马同意、不颁布法律的冠冕堂皇的诺言。为了缓解国内矛盾，尼古拉任命斯托雷平进行改革，勉强使沙俄渡过了这次危机。

链 条 中 最 薄 弱 一 环 

正如十年前的日俄战争一样，一战唤起了俄国人的爱国热情。全国各城市都停止了罢工。“打倒德国”的口号响彻首都天空。1914年7月26日，尼古拉二世来到俄国杜马议会。议员们一起向沙皇狂热地致敬，拥护政府进行这场帝国主义战争。在一片歇斯底里的“爱国”声浪中，议会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曲调：社会民主工党的议员按照领袖列宁的指示，当即退场以表示对进行帝国主义战争的抗议。

一战爆发后，由于俄国工业在规模和技术上的落后，根本无法为前线提供足够的武器弹药。1915年8月，前线俄军约有1/3的士兵没有枪支，只能等待从阵亡或受伤的同伴手中接过武器。仅在战争的第一年，俄国军队战死疆场的就达140万人，另有97.5万人进了德奥的战俘营。前线的屡战屡败和巨大伤亡，很快使民众的“爱国激情”冷却下来，促使人民思考这场战争的本质。反战运动开始在前线和国内不断涌现。

战争使俄国国内的经济严重恶化。为了支付庞大的战争费用，沙皇政府大量举借外债和滥发纸币，导致外债猛增和通货膨胀，给人民增加了新的沉重负担。由于能源和原材料被优先用于军工，大量的工业企业在战争中破产倒闭。战争期间，近半数的劳动力被征召入伍，约200万马匹和其他牲畜被调为军用，导致国内粮食产量大幅度下降。这直接造成食物的短缺和物价飞涨，全俄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正如布尔什维克所预言的，这场战争成了沙皇制度垮台的催化剂。

革  命  爆  发  

从1915年开始，俄国革命运动因战争而重新发展起来。在统治阶级内部，内斗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在酝酿废黜尼古拉二世，另立沙皇。拉斯普京成为尼古拉二世的替罪羊，于1916年被暗杀。刺客并非革命党人，恰恰是一伙企图挽救专制制度的贵族。尼古拉二世及其宠臣于是策划同德国单独媾和，以便腾出手来，扑灭革命，稳定国内局势。但是，二月革命的爆发，彻底粉碎了沙皇制度。

1917年初，俄国革命时机已经成熟。在彼得格勒，罢工运动迅猛展开。2月25日，罢工开始发展为武装起义。尼古拉二世慌了手脚，连忙诏令彼得格勒军区司令哈巴洛夫：“着令于明日，将京都骚乱悉行制止”。于是，在屋顶和角楼架起了机关枪，向示威的群众射击。但是，沙皇的血腥镇压只能促使人们更广泛更剧烈的革命。军队受到革命的感召，先后转到起义的人民方面。2月27日，彼得格勒武装起义胜利。沙皇失去了军部、官僚和资本家的支持。3月2日，尼古拉二世被迫退位。

1917年3月8日，在彼得格勒工人和士兵的要求下，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不得不将尼古拉二世及其家属逮捕，软禁于沙皇村。之后，尼古拉二世全家被转移到西伯利亚的托博尔斯克，十月革命后又被转移到叶卡捷琳堡，关押在商人伊帕季耶夫的寓所。1918年7月16日深夜或7月17日凌晨，尼古拉二世家族包括和他们在一起的仆人近10人，被看管他们的布尔什维克秘密警察赶到地下室，使用机关枪扫射集体处决。

2008年10月1日，俄罗斯最高法院正式为尼古拉二世平反，宣布他的家族是苏联镇压下的受害者。诚然尼古拉二世在治理国家方面有诸多问题，并未成为当时俄国百姓心中所希望的“开明皇帝”。但是，进入20世纪后各国在革命过程中善待前朝君主也是当时时代的特点，尼古拉二世一家的遇害一方面违背了时代特征，另一方面也造成了西方社会对于俄国布尔什维克的不良印象。这也解释了近年来俄罗斯恢复尼古拉二世名誉的动因。

本文节选自《文明》2020.0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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