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李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没穿秋裤遇寒流。

秋裤，这件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衣物之一，每被提及，总会带有一丝诙谐的味道。除了防寒，随着人们审美水平的提高和科技的进步，秋裤也重新拥有了一丝时尚的气息。

二战期间的连体裤广告，

其作为保暖必需品被列为战略物资。

亨利八世：

最 早 的 秋 裤 推 广 者

公元8世纪，英国的贵族为了骑马方便，抛弃了拜占庭式的宽大袍子，改穿两层裤子，穿在里面的一层进化成了内裤，外面一层则成了马裤——也就是秋裤的雏形。之所以马裤受到推崇，方便骑马自然是一方面，再者则是因为紧身秋裤能露出强壮的小腿肌肉，凸显男性特征，所以在贵族中成为时尚。

如果一定要深究秋裤最早的雏形，就不得不提到16世纪的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了。这位把威尔士并入英格兰、有过6次婚姻的国王，最喜欢穿的就是男用马裤。

亨利八世最喜欢穿的就是男用马裤。

这种马裤通常是羊毛材质，穿起来既紧身又裹腿；亨利八世还常常将它与当时流行的尖头鞋一起穿着。不得不说，这样的搭配，虽然看上去有些怪怪的，但却是一种时尚，甚至以今天的眼光来看，他早在几百年前就引领了现代女性审美的潮流。亨利八世最爱的马裤名叫“Chausses”，这种马裤已是一副赤裸裸的秋裤样。

随着时间的发展，亨利八世中意的男用马裤开始出现分化。其装饰性的部分，变成了现在十分流行的打底裤，也称“Legging”，如今绚烂的颜色和花纹可能已经让人们忘记了它也曾是秋裤的一种。

1821年，乔治四世身穿加冕礼袍。侍候国王的几位贵族长子都穿着伊丽莎白时代的皱领连衣裙、紧身上衣和连裤袜。

秋  裤

在 欧 美 国 家 的 进 化 史

据史料记载，英格兰人（不包括相对更寒冷的苏格兰、威尔士或北爱尔兰）开始穿秋裤始于17世纪，英语里称为“Long Underwear”或者“Long Johns”（有种说法是，该名字来源于一位在格斗的时候总爱穿秋裤的著名刀客；但比较权威的说法，在下文提及），当时只是一种有保暖作用的内衣。英格兰人发现白天在家里随便穿着秋裤很舒服，又把它当作睡裤，特别是给儿童使用，穿秋裤变得流行起来。

而现代秋裤的雏形——连体内衣，在19世纪末诞生于美国纽约州尤蒂卡。连体内衣诞生之初曾有个很酷的名字，叫做“解放连体衣”。随着19世纪末女性主义思潮的兴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女性服饰改革，在一些医生、艺术家和女权主义者的推动下展开了。宽松保暖的连体内衣应运而生。1868年，连体内衣取得专利，并被人们誉为“法兰绒下的解放联盟”。

美国男歌手法兰克·辛纳屈（右）穿着秋裤。

1978年，绳子上挂着两件洗干净的连体衣。

美国演员巴迪·艾布森（右）穿着连体秋裤。

不过，连体内衣并不是女士们的专利。由于保暖舒适，这种连体内衣在男士们中间也颇受欢迎。而连体内衣发展成为我们今天所知的“秋裤”（Long Johns）, 则要归功于19世纪80年代美国传奇拳击手约翰·L·沙利文。他出生在一个爱尔兰移民家庭，是世界第一位重量级拳王。这位传奇拳手，一生只输掉过一场比赛，并作为伦敦职业拳击场规则下的最后一位裸拳拳击冠军被历史铭记。

而他所创造的这一系列壮举，都是在秋裤的加持下完成的。他在比赛时，总喜欢在短裤里面加一条长内裤，也就是现在比较流行的内衣外穿。他以这样的装束挥拳打遍英美无敌手的形象，让英格兰男女都感觉超级酷。英格兰达比郡一家有225年历史的制衣公司John Smedley敏锐地嗅到了这个商机，大量生产拳王同款秋裤，并以拳王的外号命名为“Long Johns”（Long Johns 就源于拳王的一句玩笑：“Don’t make fun of my Long Johns！”）。秋裤由此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成为拳击手、摔跤手们比赛时的普遍装束。

1952年美国电影《为国牺牲》中演员斯特瓦尔特·格兰杰和梅尔费勒之间虚张声势的一幕。

两个穿着紧身长裤的拳击手正在假装拳击比赛，另一个人在观看。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供暖和居住条件的不断提高，秋裤的使用率变得越来越低了，秋裤的春天进入尾声。在英国几乎家家拥有暖气，不论家庭、办公室还是火车汽车里，室内温暖如春，而人们冬日在户外时间很短，如果在温度较高的室内穿着秋裤可能让人倍感不适；即便是在比美国更寒冷的俄罗斯和北欧国家，穿秋裤的人也越来越少。

生活习惯的改变导致时尚潮流同步出现变化。今天在欧美各国提到穿秋裤，他们的第一反应多半是邮递员、囚犯等，从“衣着品位”角度出发，就有不少人想和秋裤划清界限。在欧美秋裤被视为“过时”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20世纪60年代叛逆的年轻人们。尽管他们和一百年前的前辈同样呼吁女性主义，这些年轻人却不再将秋裤视为女性解放的象征，而是当作父辈们留下的过时物件。从此以后，“秋裤”二字对于追求时尚的年轻人们来说成了碰也不敢碰的禁区。

不过秋裤还有一个被抛弃的可能原因：穿秋裤的动作对毛发旺盛的西方人来说，往往会备感不适。人类的腿毛生长方向是向下的，而紧绷贴身的秋裤在穿着时，则要把毛发朝上拉动；对此，体毛相对稀疏的中国人可能很难体会这样的不爽。  　

大约1960年，美国路边一家小摊摆满了从秋裤到正装衬衫的男士服饰。

美国比较心理学家理查德·赫恩（左二）在展示秋裤。

秋  裤

与 时 尚 圈 的 爱 恨 纠 葛

秋裤进军娱乐圈之前，大概在21世纪最初的几年，中国曾经有一段明星代言秋裤的时间，某种意义上或许可以看作是秋裤利用明星效应试图进军娱乐圈的试水。在被不少时尚人士讥讽和嘲笑的同时，也有许多人是秋裤的支持者。他们坚决地捍卫秋裤，成为诚实面对自己、率性自我的时尚象征。因为这群支持者，秋裤甚至获得了一个颇潮的英文译名“CHILL COOL”。

2011年，美国时尚品牌Alexander Wang推出了潮流版秋裤。虽然它的正式名字是打底裤，但在大众眼里，除了印在腰上的logo和高得多的价格，它本就是一条秋裤，还是高腰护膝保暖款的那种。在与时尚圈关系最密切的娱乐圈，秋裤也不再是大小明星避讳的话题。

不只传统意义上的秋裤，男士还有legging。不过谈到男士穿legging，也就是进阶版的秋裤，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格格不入，但时装界近年非常盛行，更为男士穿的legging起了一个新称号:megging，“遗憾”的是，大部分男性还是把它当秋裤在穿。毕竟，它是进阶版的秋裤，是印花的紧身秋裤，穿在外面才是潮流。

身着红色连体裤、手持步枪的牛仔。

环保与时尚

秋 裤 走 向 高 科 技

在当前，助力秋裤再次走进时尚圈的一个很重要的砝码，便是高科技的运用。曾经土得掉渣的秋裤，如今可能是服装业中技术进化最快的品类之一。没有最薄，只有更薄，秋裤越来越轻盈，而轻盈是通往时尚的门票。

当科技和秋裤结合起来时，一条普通的秋裤就不那么普通了。秋裤的高科技，通常体现在“自发热”上。最早的“自发热”秋裤，是由远红外纤维制造的，即在纤维加工的过程中加入陶瓷粉。最早是由日本的一家陶瓷厂在20世纪80年代发明出来的，我国对于这种面料的大规模使用，则始于20世纪90年代。

关于这种面料的保温原理，大概可以分为两个方向：一种认为是材料吸收了太阳辐射能量，储热保暖，另一种则认为由于陶瓷的传导率低、辐射率高，因此这种纤维可以将人体散发的热量聚集起来，再以远红外的形式释放出来。不少商家称，这种面料还可以起到磁疗的效果。他们介绍这样一条秋裤不仅能带来温暖，还可以改善肤质、预防关节疼痛，乃至促进新陈代谢、提高人体免疫力。不过，该面料在保暖之外的功效目前并不可考。另一种自发热功能的秋裤，则是采用火山岩矿石成分，经过高温碳化植入纤维便成了“发热纤维”，从而具有蓄热保暖、吸湿发热的功能。

2018年平昌冬奥会闭幕式，“北京8分钟”表演，72位演员穿着带电池的石墨烯智能发热保暖服。

还有另一种石墨烯秋裤。石墨烯是目前导热系数最高的材料，通过电池充电之后便会迅速发热，产生热量供给人们保暖。在2018年平昌冬奥会的闭幕式上，“北京8分钟”的72位演员就穿上了带电池的石墨烯智能发热保暖服，以便演出的稳定发挥。在石墨烯秋裤的基础上，如今已经衍生出了“量子养生”“艾灸原理”等令人半信半疑的功能。

市场上“层出不穷”的各种保暖新材料让人眼花缭乱。其实很多所谓的高科技都是幌子，不过是提高价格和吸引消费者的噱头而已。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所谓“热碳”“色拉姆”等，其实都只是在原来的主要材质中增加一种添加剂或功能纤维，或多或少能起到一些功能性作用，但是，目前的功能纤维发热量有限，而且只在特定温度下短时间发热，比如说从温暖的环境里到寒冷的环境里，即使是发热纤维的保暖内衣也顶多能维持10-20分钟的发热效果，不会持续下去，并且发热量很有限。

2021秋冬米兰时装周MFW-JW Anderson男装系列模特在走秀。

一些奢侈品品牌也开始进入家居服市场，Prada 2021秋冬男装就大胆地推出了“秋裤”系列。新系列中，主打款变成一件件秋衣、秋裤，包括连身裤等，采用不同的质地和图案，除了外穿，还可以搭配西服外套和西裤，搭配秘诀就是露出一截秋衣袖子或者秋裤裤腿。利用高科技、利用人与环境的关系，“去秋裤化”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

尤其是随着气候的变化，各国人士都开始呼吁减少发电、空调等能源污染，秋裤的与时俱进，可视作是不同时代人与自然、社会和谐相处的一个“符号”；秋裤的发展，是科技的胜利，如今更是高科技的胜利。不过更重要的，人类的无限想象才是促进秋裤发展的终极奥秘吧。

本文节选自《文明》2022.04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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