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群居住在云南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中的普通居民,但他们的身份证上民族一栏却很独特,没有注明中国56个民族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写着“克木人、空格人、老品人和八甲人”。他们的民族成分因其独特的习俗和文化而尚未识别。由于未被识别和归类,这些族群的相关信息少之又少,因而更显神秘。
寻找56个民族之外的族群
撰文/李志雄 许云华 许文昆
摄影/李志雄
制图/孙园园
执行/许文昆
神秘的未识别民族
云南西双版纳在过去的漫长年代里,由于地形复杂、森林繁茂造成交通不便,阻隔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使一些民族形成了新的支系、产生出新的特点,以至有的族群至今未被识别归类,如生活在热带雨林深处的克木人(克米人)、空格人、老品人和八甲人。从历史上考察,这些民族都源于古代西南地区的四大族系(百越、苗瑶、氐羌和濮),并与一定的语言系属有对应关系。
这些未识别民族有着自己独特的风俗习惯和特有的生活方式,但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其他民族的影响。尽管从古至今民族融合是历史的必然,但有着自身特色的群体仍在融合与发展中继续着迁徙,并选择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保护自己文化的独立性。由于未被识别和归类,这些族群的相关信息少之又少,因而更显神秘。寻找、探访他们,成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 克木人、空格人、老品人和八甲人分布图。
致富奔小康的克木人
在西双版纳勐腊县尚勇地区的一些村寨中,偶尔能听到有关克木人古王城的传奇故事。传说中,王城的兴盛是因为盐;在尚勇磨歇的地下有富含盐分的泉水,打一口井下去就能涌出盐水,放到盐田中让太阳一晒,就能收获白花花的盐巴。在当时,盐就是财富。传说中王城的沦陷经历了一场惨烈战斗。克木人把王城建在山上,周围筑有宽深的壕沟,凭借两座吊桥出入城内。由于克木人防守严密、英勇善战,傣族人久攻不下,便心生一计,乔装成克木人,抬着几头杀死的毛驴在黄昏时来到城前,守城卫兵在暮色中隐约见一队族人抬着猎物归来,便放下吊桥。桥才在壕沟上落定,傣族人便丢掉毛驴,抡起长刀,吹响牛角号蜂拥杀进城里,经过惨烈的战斗后,克木人被迫四散他乡。
为看王城遗址,我们去了磨歇。经当地人岩坎温指点,我们在天峰山附近看到了沿山势起伏而建的古战壕,壕沟里有绿油油长势良好的茶叶林延伸到山顶,几里外就是现在的磨歇盐厂,盐井的高塔耸立在田野之中。如今的古战场硝烟早已散尽,公路边散落着一些克木人、克米人居住的村寨。
南欠小组是一个克米人居住的寨子,全寨有52户人家。36岁的岩双是这个寨子的小组长(村长),他把我们请到了他家的竹楼上。岩双的母亲已经64岁了,12岁从老挝丰沙里的温德县迁来,在中国结婚后生儿育女,岩双排行老二,还有姐姐、妹妹都生活在这个寨子里。
■ 勐腊县尚勇镇曼庄村委会南欠小组是一个克米人(克木人的分支)居住的寨子,全寨有52户人家。
岩双说:传说中,克木人(克米人)和其他民族都是从一个烧坏的葫芦中爬出来的——最先爬出来的人是哈尼族,他被葫芦口边沿烧焦的炭灰抹了全身,黑黑的不好意思见人,就躲在山上开荒种地过日子;克木人是第二个从葫芦中爬出来的人,身上也抹了一些炭灰,也不好意思下山,就在半山腰开荒种地过日子;傣族是第三个从葫芦里爬出来的人,炭灰都被前面的人抹干净了,身上白白的,就下山来到风景优美的坝子(盆地)里开荒种地过日子;说到第四个爬出来的人时,岩双一脸灿烂的笑容,说我们这样的城里人就是那第四个人,没有山、没有水、没有坝子、没田没地,只能当公家人上班领工资。看看岩双的样子,我估计第四个爬出来的人是他加的。
岩双接着讲老辈人说的故事:我们克米人和克木人过去是一家人,有一天大哥出去打猎,打到一头大象,平分成两份,分给弟弟的是细皮嫩肉的好肉;后来弟弟出去打猎,打到一只刺猬,也平分成两份,可哥哥拿到肉后觉得弟弟太黑心,分给他的都是些毛粗肉少的部分。兄弟俩大吵了一场,弟弟觉得委屈,就跑到山崖下躲藏起来,哥哥找不到弟弟,就赌气地对着大山说你要跑就跑远点,不要回来,不要说我说的话。弟弟听后很伤心,就跑得远远的不让哥哥找到,不说哥哥说的话。所以,现在克米人说的话只有百分之三十和克木人相通,有百分之十和傣族相同,百分之六十是克米人自己的语言。
岩双是寨子里的文化人,在村里上过三年小学,在曼庄读完四到六年级,在尚勇初中毕业后回到村里代课,教孩子们算术。年少的岩双是个帅哥,上学时就恋上一个湖南籍汉族女孩,家里说语言不通,以后不好过日子。后来又恋上了邻村一个克木女孩,晚上约上同伴去“串”姑娘时摸错了房间,摸到女孩父母居住的房间里,一行人被当成小偷赶了出来,他无脸再见女孩的父母也只好算了,最后只能由父母做主,和他早就看上不敢追的同村姑娘结了婚。20世纪90年代初,国家政策好了,岩双开始试着做点小生意,把中国物美价廉的小商品卖到老挝亲戚生活的一些贫困地区。赚了钱,家里买了拖拉机、摩托车、电视机,装了电话,还用上了手机。他现在当小组长责任大了,要自筹资金盖学校、修路、修水沟,要让全寨的人家都装上电话,还要带领全寨的人勤劳致富奔小康。
■ 克木人的身份证。
另外一个克木人的村寨——尚勇镇尚岗村委会王四龙(克木语:有龙虎在的大水塘)村小组就在不远的公路边。未进寨子,就见小路旁边有竹子做成的寨门,寨门上高挂着一个竹编的“达撩”。走上一户人家的竹楼,我们见到81岁的主人岩仑,老人身着汉族服装,老伴则穿傣装。他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懂,全靠他的侄女依腊做翻译才知道老人过去的一些事情。据说,老人所讲的语言属南亚语系勐高棉语佤德昂语支,属古高棉人的一支,他能听懂百分之七十的柬埔寨话。难怪依腊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吴哥那些低垂着眼睑、微翘着厚唇、透着神秘微笑的“小仙女”。岩仑过去是离这里约六七公里外尚勇寨的人,他们村祖祖辈辈的人过去都在磨歇矿看守盐井。他16岁时也上了盐井,按老辈传下来的规矩,每家每户要采规定数量的盐,用叶子包好后再用马驮到县城卖,卖得钱后全寨子的人家平分,日子还算过得去。后来岩仑看上王四龙寨的一位姑娘,就天天约上几个同伴到她家去“串”,日子久了姑娘也就同意了,岩仑就到她家上门成了顶梁柱。后来由于战争和疾病,大多数人都跑到老挝,只有3家人留了下来,直到解放后,到这里上门的小伙、嫁到这里来的姑娘越来越多,寨子里的人才渐渐多起来。现在全寨有50多户200多人。老人说,克木人的家庭很和睦,很少有离婚的,即使是配偶死去,另一方也不再婚。
目前,岩仑老人的四个孩子都各自成了家,和他同住一个寨子。寨子里家家户户都装了电话。岩仑老人和老伴还在自己家的竹楼旁搭了个小凉棚,用它开了间小卖部,放几条长凳让寨子里的大妹子、老哥哥们闲时来坐坐,顺便卖些烟酒糖茶、针头线脑什么的。家里的茶叶地、橡胶林和盘田耕地的活儿都让儿子、媳妇们料理,日子过得很舒心。
■ 克米人的妇女穿傣装,但语言则属南亚语系勐高棉语佤德昂语支,他们能听懂70%的柬埔寨话,属古高棉人的一支。
立下咒语保护森林的空格人
距景洪市勐养镇30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上住着空格人,这座山就被叫做空格山。空格人主要集中在勐养镇以北的山中。前往空格山的路很难走,下雨就进不去。当离开213国道驶向通往空格山的土路时,车子开始颠来簸去地折腾,约1个多小时后,我们才来到空格山。
空格人把房屋建在山坡上,一幢幢干栏式楼房、平房错落有致地映衬着蓝天白云和绿树红花,显出山寨特有的韵味。寨子旁边的高地上竖着一块牌子,上书“纳回帕”,在傣语里的意思是“菁沟里有石头的田”。这里地处山凹,由于是农忙季节,人们以户为单位,在已收割的谷堆里打谷子。传统的打谷工具引起我们的兴趣,那是两根弯曲的竹棍,既能勾、挑稻草,又能打谷穗。一个空格男子热情地招呼我们,从地里拿起一个硕大的山地黄瓜送给我们消暑解渴,并介绍我们到邻近的曼蚌汤寨子去,那是有100多户人家的大寨子,并能找到熟悉空格人历史的老人。
■ 位于景洪镇的曼蚌汤是空格人聚居的大寨子,一幢幢干栏式楼房、平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显出特有的韵味。
来到曼蚌汤村已近中午,一户人家的竹楼下有空格少妇正用独特的腰机织布(织出的布细密结实),她热情地邀请我们上楼坐。竹楼阳台上晒着刚收回的玉米,里屋的陈设很简单,外面是火塘、做饭的地方,里间住人。倒水说话间,她的丈夫和公公从田间回来了。老人名叫岩宛,很乐意与我们交谈。他曾听长辈们讲过空格人的来源。空格人过去并不称自己为“空格人”,而是自称“忽”。据说“忽”人从内地(有说是四川凉山)迁到西双版纳境内后,大部分人渡过澜沧江到了国外,少部分人因为烤吃箐沟里抓到的螃蟹而耽搁下来,留在了西双版纳,傣族因此将“忽”人称为“空格”,空格在傣语里是“遗漏、耽搁”之意,久而久之,“忽”人就将“空格”作为自己的称呼。空格人居住的大山也被称作空格山。
空格人的节日很少,老人的儿子岩尖还记得小时候过的“贵拉夫”(意思是烧叶子),就是在寨子边上栽下四棵桩,下午堆起四个叶子堆,大家选出一个信任的小伙子点燃火堆,然后大家就去他家里杀猪吃饭。这是未婚小伙子的节日,除了村长外,未婚女性和结了婚的人不参加活动,第二天就是新的一年。如今,空格人的习俗和生活方式有了一些改变——只在过节或结婚时才穿上本民族服装,日常生活里穿着汉装;过去只在本民族内通婚,近几年开始与其他民族通婚了。岩尖还上过高中并参加了高考,据说差几分到录取线,他就跑到昆明找有关部门要求加分,工作人员看了他的身份证后说空格人算哪个民族?没听说过,不在加分的少数民族范围内。岩尖后来在昆明上了一所成人学校,因没有经济来源,只读了一年就回到了空格山,他为此感到遗憾。
今天的曼蚌汤村安装了电视卫星接收器,有意思的是,转发器在村长家,全村人只能在同一天看同一个电视节目,有时村长家去的人多了,客人就会不断地换频道,这时全村人就只好胡乱看了。
■ 居住在曼蚌汤的空格人家。
离开了曼蚌汤村,我们又驱车前往一个叫昆满的寨子。全村36人,共有五户人家——老大、老二、老三、老五和岩软家;老大、老二、老三、老五是亲兄弟,岩软是他们的堂弟兄。这是一个典型的家族村落。据寨子里的佛经记载:森林茂密的骑马山曾经是空格人聚居地,当时辖区有32空(行政区),民风强悍、势力强大。有一年,32空与生活在坝区的傣族群体12版纳(西双版纳)交战,32空虽然勇猛无比,但憨厚老实的空格人最后还是被12版纳智攻而败。从此,32空元气大伤,族人们大多远走他乡,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昆满村就是由一支遗留下来的家族后代而建。
昆满村原来在骑马山顶上,采用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每户人家开垦几十亩森林为地,广种薄收,粮食吃不到年尾。1994年,当地政府帮助昆满村搬迁到山脚下的低洼处,开垦了22亩水田。五兄弟在父亲的带领下,依依不舍地离开养育他们的森林,并改变了祖先传下来的耕种方式。
昆满村三世同村,最老的一代是五兄弟的父母亲和叔叔、婶婶4人,他们都在70岁以上,个个精神抖擞,还是村里的劳动力。75岁的父亲名叫岩蛇,是村中的长老也是村长。村寨搬迁时,他率妻儿老小在森林中安营扎寨,开田种地,开创了新生活,让大家过上了安稳日子。岩蛇还是祭师,充当人与神的中介。村子后山顶上“三只眼”的祭房就是他从老家迁来的。根据祖上规矩,人到哪里落户神就必须到哪里安家,没有神守护的山林是野山,不安全,不能过日子,所以他一一照办了。村子里每年三次祭祀活动均由他主持。寨子搬迁完成后,他把村子的领导权交给了老三,把神权交给老大,自己退到幕后辅佐后代。
■ 空格人传统的打谷工具是两根弯曲的竹棍,既能勾、挑稻草,又能打谷穗。
空格人至今信奉传统的原始宗教,认为万物有灵。空格人做祭祀通常要杀牛,牛由每家轮流提供。杀牛是全村的大事,届时村民们都要参与,分吃牛肉,但每家都要出一些钱,付给杀牛的人家。空格人崇拜祖先“三只眼”。据说,“三只眼”聪明过人,勇敢无比,是骑马山空格人的一代英豪,曾立下汗马功劳,被后人尊奉为神。他因头上长着三只眼睛而得名。传说中,“三只眼”教导民众,要保护没有耕种过的森林和林中的动物,并立下咒语,谁违反就要以命偿还。昆满村的空格人自古就遵循着“没有人,森林就会失去了灵气;没有森林,人最终没法生存”的纯朴理论。空格人的祖先早已懂得保护森林能使后代获得幸福生活的道理。
在森林外,老三见到了楼房、汽车,认识到自己村寨的落后,为不失面子,他从银行贷款4000元盖起了瓦房,还为村子买来一台拖拉机。昆满村36人中,老二和老三的学历最高,但都只读到小学三年级。老三深知自己的知识有限,所以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得到家长们的支持,村里的第三代人个个从七岁开始读书,每周往返一次,背米步行20多公里去上学。
■ 上过高中的空格人岩尖说,空格人过去并不称自己为“空格人”,而是自称为“忽”。
老品人祈求丰收的神庙
西双版纳的老品人集中在勐海县勐遮镇曼洪村委会老品寨,共有52户233人。老品寨虽然离勐遮镇只有6公里,但乡村公路经过前一天的雨水冲涮已变得坑坑洼洼。我们的车子在崎岖山路上摇晃着前进,终于走进一个建在半山腰的小村庄。远远见到一位身着傣族服装的妇女站在路边,问她是傣族吗?她说是老品人。
在一个汉族式样的小院里,76岁的岩恩老人告诉我们,很早的时候有一个景伞大寨,在曼稿自然保护区附近,老品人就住在那里。后来由于战争,一部分人离开了寨子,分散到其他地方。1949年,留下来的人搬到离景伞大寨两公里的曼稿老寨,后又从老寨搬到现在住的地方。老品人以前的房子是傣家式样的竹楼,女人们缠黑布包头、穿筒裙,衣服极像布朗族的服装。男人像现在一样,头发很短。近几年来,寨子里的人与外界通婚,不断有傣族、汉族、拉祜族人来上门,老品人的姑娘也有嫁到外地去的。
■ 粮食生产是老品人的主要经济来源。
30多岁的岩武是老品寨懂文识字的知识分子,会说老品、傣族、拉祜族、哈尼族和汉族语言。今年4月,他被邀请从昆明坐飞机去了趟泰国,在清莱府和美塞住了一个多月。泰国有三个村寨住着和他们一样的人,老挝也有。专家们把几个国家懂文识字的老品人召集在一起,由他们说专家记,创造性地编写了一本类似看图识字(三种文字)的对照读物,第一次使老品人有了用自己语言编写的简单拼音文字。
岩武说:我们过去自称“老”,可能是与从老挝迁移过来有关。因住在傣族勐遮王统辖的地盘上,勐遮王称我们为“品”,久而久之就叫成“老品”了。在思茅的澜沧、孟连也有和我们说一样话、生活习惯一样的人,他们被划归拉祜族。在这里,我们和傣族生活在一起,出了村都讲傣语和汉话。
■ 全西双版纳只有勐海县勐遮乡曼洪村委会曼品寨有老品人,一共52户233人。
岩武带我们看了他们的神庙,是一间建在寨子后山上的汉式平房,里面没有神像。神庙前插着几根木桩,中间高的一根木桩上钉着一只木鸟,旁边的几根木桩,岩武说是给各路骑马、骑大象来的山神拴马、拴象用的,中间木桩上钉的是木制布谷鸟。老品寨每年的傣历新年前后都要祭拜一次山神,全寨人在小庙前集中,由大家选出的“拉芒”(主管祭祀的人)带着大家敬布谷鸟,再把每家每户的谷种放进小庙,念一些老辈传下来的经文,祈求山神保佑全寨人幸福安康,种下去的种子都能丰收。敬拜过后,女人在木桩上滴水、插上“董”(类似傣族的经幡)。第二天,女人把种子拿到地里去试种,男人则杀猪敬山神,过去的说法是求雨、求丰收,女人不得参与。平常的日子里,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小庙。
■ 老品人的神庙前插着几根木桩,中间高的木桩上钉了一只木鸟。
离开老品寨时,岩武一再挽留我们吃了午饭再走。我们不愿给他们增加负担,就推说下午还有其他事情。而他则不高兴地说:“来到我们这里不吃饭,是不是我们缺粮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最后硬塞给我们几个水灵灵的酸木瓜,让我们带回去煮鸡吃。
■ 老品人利用稻田养鸭子,一举两得。
当过乡长的八甲人
八甲人居住在勐海县勐阿乡勐康村委会的上、下纳懂、曼倒和贺建村委会6组、7组、8组,约有1106人。去探访八甲人时,我们先去了勐阿乡乡政府问路,乡里一位干部看看我们的轿车摇摇头说:“路不好走,你们的车子进不去。”见我们还是想去,就为我们画了一张草图。
■ 八甲人居住在勐海县勐阿乡勐康村委会的上下纳懂、曼倒和贺建村委会6组、7组、8组,人口约有1106人。
出勐阿向北走上了去曼倒的路,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左摇右晃、上下颠簸,就要到时,车子却陷进泥坑里,只好在路边等路过的人帮忙。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曼倒村的八甲人,小伙子二话不说,回村里开来手扶拖拉机把我们的车拉了出来,并把我们带到他家。小伙子家是一幢很洋气的二层楼房,外面还贴了白色瓷砖,夹在村里那些红砖平房中很显眼。
叶是小伙子的祖母,77岁了还显得很精神,见有外人来就回屋换上八甲人的衣服出来。一打听才知道,曼倒村平时很少有外人来,只要来人,八成都会让老人换上八甲人的衣服出来拍照。老人习惯了,我们也没有例外。老人的穿戴是大黑包头、对襟短衫和大摆裙,在穿着打扮上,与住红砖平房的山地傣族差不多;据说语言也差不多,好多东西的叫法一样,只是发音更柔软。
■ 八甲人的手工跨包。
现年72岁的俸老二是八甲人里少有的退休干部,曾当过贺建乡乡长,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他听老辈讲,祖上曾经居住在临仓地区耿马、双江一带,当时因兵荒马乱,族人就迁到勐海县勐阿乡的景播,当时实行保甲制,一起迁来八个甲的人家,在景播和贺建的山里安了家,因为人多,别人都叫他们“景播八甲人”,周围的汉族叫汉家、傣族叫摆夷、拉祜族叫老黑人、哈尼族叫阿卡、布朗族叫濮蛮。
■ 俸老二是八甲人的退休干部,曾当过贺建乡的乡长,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俸老二是景播八甲人的第四代。他说:“我出生在景播,才会爬时爹就死了,13岁时娘也去世,我只能到财主周朝刚家打短工,混点烂衣服穿,吃点剩饭剩汤。15岁时,我又到刀康宁伪乡长家去放牛放马,那是抗战时期,每天放牧时都能看到美国飞机从景播山上飞过。有一天,一架美国飞机拖着浓烟栽到贺建那边的山里,飞行员拖着一顶大大的白伞,降到我们景播这边的山上。景播八甲人大部分都去山里找飞行员,美国人躲藏在丛林中就是不出来,用枪指着我们叽叽呱呱地乱叫。大家费了好长时间才让美国人明白我们是中国人,他是落在中国的土地上,美国人高兴了,把降落伞撕成一块一块的分给我们。村民把飞行员抬回村里,让他好吃好住。几天后,八甲人用三匹壮马把他驮到临江县(现在的勐往乡,当时是国民党临江县政府所在地)交给了县长。”
■ 八甲人妇女的手镯饰品。
解放后,周朝刚和刀康宁都被解放军枪毙了,俸老二分得一头黄牛、一头水牛,还娶了八甲姑娘做老婆。土改时,土改工作队对他进行了特殊培养,俸老二在1956年当上了贺建乡(景播乡和贺建乡合并为贺建乡)的乡长,长年下乡组织青年开青年会、组织妇女开妇女会、组织村民开社员大会。
1957年,粮食大丰收把他们村里的谷仓装满了。1958年人民公社大跃进时,他们村也盖起一间食堂,村民都到食堂吃大锅饭,很快就把集体的粮食吃完了,后来食堂只能混一些野菜到锅里煮成粥让大家填肚子。1969年,俸老二“靠边站”,让他去学习班学习;1971年复出后做了勐康的支书;1979年到勐阿乡当副书记;1984年调到纪委工作直到1989年退休。俸老二住在勐阿乡的一间平房中,退休工资有1500元左右,闲得不耐烦了,就回八甲人的村寨中住几天,找老哥、老姐们说说话。
■ 只要有外人来到八甲人聚居的曼倒村,村里的小孩就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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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载于《文明》杂志2009年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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