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 | [美]薛爱华
摘编 | 徐悦东
众所周知,在古代,许多朝廷的罪臣会被贬谪至南方的烟瘴之地,因为那时南方仍未开发。在当时,海南岛就是最艰险被贬谪目的地之一。曾被贬谪至海南岛的苏轼曾言,他在海南岛的生活“食无肉,出无友,居无屋,病无医,冬无炭,夏无寒泉”,可见生活条件之恶劣。
但是,海南岛在古代的形象并不只是“烟瘴之地”那么简单,在古人的心目中,它还是一座“天堂岛”或伊甸园。其中,被贬谪的文人如苏轼在海南岛的形象建构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12世纪前,海南岛的形象是如何兼具地狱和天堂的双重性?以下经出版社授权摘选自《珠崖》。
《珠崖》,[美]薛爱华著,程章灿、陈灿彬译,后浪×楚尘文化丨九州出版社2020年12月版
在古代,
为何海南岛是一块神圣的宝地?
海南四周环绕着白茫茫的原始水域,其环境之恶劣与优美,是人的想象力很难把握的。它所反映的观念人们一点儿也不熟悉,连受过教育的士人的心智也无法理解。或者,如果各方面的内容都能够理解,那就可能是一幕单调乏味、令人厌恶的景象,与北方故国的美好适成最大的反差。海南变成了中古时代的“恶魔岛”,但是远非卡宴岛(Cayenne)可比。德雷福斯上尉(Dreyfus)的遭遇在这里已有先例。(卡宴岛是法属圭亚那的首府,在19世纪50年代至20世纪40年代是法国政治犯和重犯的流放中心地。其间约有8万名犯人死于此处,因而得名“恶魔岛”。德雷福斯上尉即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法国犹太裔军官,19世纪末因为一起政治事件而被误判为叛国罪,并押往恶魔岛服刑。)
然而,在敏感的人的心目中,海南岛是否有可能呈现出相反的形象呢?有没有人把海南岛想象成天堂岛,也就是幸福岛之一?甚至想象成“太平洋上的天堂”,就如现代的夏威夷一样?材料表明,他们确实这样想象过——至少有些人希望在这里找到这是一座四面环海的伊甸园的迹象。我们已经注意到卢多逊和苏轼两人犹疑不定的乐观主义态度。
海南岛
世界上很多地方的人,都会在他们居住的大陆周边的广阔大海中寻找天堂之岛。科斯马斯·印第科普莱特斯(Kosmas Indikopleustes)认为,被海洋包围着的亚特兰蒂斯岛,就是《圣经》里说的天堂。14世纪,方济各会修士马黎诺里相信锡兰岛就是伊甸园,甚至在今天,锡兰岛中部的一座山峰仍然拥有“亚当峰”的名字。
因为按照穆斯林的说法,这儿就是亚当从天堂被驱逐到人间的落脚点。另一些人把幸运岛定位在西海之中,赫斯珀里得斯(Hesperides)在那里的金苹果园中高兴地歌唱。有些人则醉心于极北的乐土之民,或是极南的无罪之黑人,但是大部分西方人还是相信天堂在东方,“……上帝创世的第四天,旭日初升,阳光最先洒在这片土地上”。今天,我们把新几内亚岛那群珍贵的鸟类命名为天堂鸟,仍要归功于这种神圣的信仰。
事实上,存在金果和珍禽,就是判断天堂的根据。这一点,早期中国与其他地方的看法是一样的,甚至中国还要更明显一些。对于古代中国人来说,无论他们是把神祇住所置于世界之巅亦即西方的昆仑山,还是置于东海的三座神山仙岛,抑或是天上地下的其他地方,它们总会有金光闪闪的花园,天使般的白色动物在青绿色的湖边闲逛,熠熠闪光的树下,玉叶珠实簌簌作响,宛如天籁,冰清玉洁的仙女在水晶宫内欢乐地歌唱。这里的一切都是洁净明亮的,不锈不蚀,就像贵金属和宝石一样。
是否有初步证据表明海南岛是这样一块神圣的宝地,或者至少是通往天堂的前厅或绿色通道,而且,显示它这种身份的表征还能被那些理解它的人所看见呢?事实上,这种证据是有的。它不是自古以来就被称为“珠崖”吗?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海南岛的别称“珠崖”是怎么来的?
另外,还有其他一些不太有影响的地名,也证实这里的珍贵物产很丰富。例如,汉代紫贝县就因珍稀的贝类而得名,其美丽的贝壳在热带地区被用作法定货币;还有玳瑁县,也是因优良的龟甲得名,它们在中古时期是用来装点贵族的家具陈设的。千年之后的宋代,这个命名传统以及这些诱人的物产仍然起着很大作用: “山(即‘岛’)出珠、犀、玳瑁,故号朱崖。”所以,苏轼能够将其贬所之后的山看作潜在的玉石之地(既是字面义,也是隐喻义),完全不是无用的废石,如他这一联诗所写:
“君看道傍石,尽是补天余。”
苏轼
诗人的意思是,这座神秘的海岛上随处可见的这种微蓝的路边石,很可能就是那位几乎被人遗忘的古代女造物者——女娲补天残留下来的石头。这些疑似天之弃余的东西,恰好表明海南和天堂很接近。
最重要的是,海南与神石的关系还能在以“琼”为名的表述中找到,此名早期用来指汉人在海岛北部聚居的那片著名的丘陵地区,后来又扩展成为唐代一个重要州县的名称。下面为宋代早期的解释:
琼之取义,盖琼山县奉化乡有琼山、白玉二村。土石皆白,似玉而润,种薯其上特美,所产槟榔,其味尤佳,意者其石如琼瑶耳。
在中古时期的文本中,这些词语都是有古意的,也相当有诗意,表示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宝石、迷人的古珠宝,还隐喻所有神仙一般的美好事物。然而,它们特殊的身份早已被人遗忘。在上古周代文本中,有“琼弁”和“琼琚(玖)”,显然是指镶有宝石的帽子和佩玉。但是,它们是由哪些矿物组成的却不得而知。不管怎么说,唐代有些人认为,它是一种红石——我们要把它当成玫瑰水晶、蔷薇辉石,还是红玉髓?不管怎样,它在中古的形象就是粉红色或肉红色的宝石。而且,所有古诗读者都熟知“琼山”意即“赤玉之山”:
“大梁之黍,琼山之禾。唐稷播其根,农帝尝其华。”
唐代注家李善认定此诗中的“琼山”就是昆仑神山,那里宝石般的植物欣欣向荣。海南新“琼山”的命名者很有可能就是依据李善这个观点。无论如何,对于京城负责命名的人来说,海南已经变成(无疑是委婉的说法)自古就有的宝石之山,人们相信这是进入神秘仙境之前的金碧辉煌的门面,是抵达奇妙的神仙之宫的通道或门厅。
还有其他材料可以印证。1079年,“甘露”降于遥远的琼州,而不是京师。甘露表示上天对于朝廷统治海南的认可,虽然甘露究竟是什么还没弄明白。甚至更重要的是,在苏轼贬谪的那个年代,海南岛常年栖息着“五色雀”——这种鸟全身有五种色彩,传说是神仙的信使。这无疑意味着海南岛是这群超自然生物的常住地!
在那首为庆祝神鸟出现而写的诗作的序中,诗人说,五色雀群鸟之长叫作“两绛”,大概是由于此鸟羽色更亮,又说俗人称之为“凤凰”。据说只要它出现,就预示大旱之后将有甘霖,但是,这种鸟在海南随处可见,因此下雨总是可能的。有只明灿灿的五色雀栖止于苏轼在儋耳城南的住处。他写了这首诗作为纪念:
粲粲五色羽,炎方凤之徒。青黄缟玄服,翼卫两绂朱。仁心知闵农,常告雨霁符。我穷惟四壁,破屋无瞻乌。惠然此粲者,来集竹与梧。锵鸣如玉佩,意欲相嬉娱。寂寞两黎生,食菜真臞儒。小圃散春物,野桃陈雪肤。举杯得一笑,见此红鸾雏。高情如飞仙,未易握粟呼。胡为去复来,眷眷岂属吾。回翔天壤间,何必怀此都。
这首诗需要加上注解。对苏轼来说,这只艳丽的鸟既是幸福预兆(或许就是预兆他的赦免和北归!),也是欢快的邻居和小伙伴。这首诗前四句是描写这只鸟的,虽然我还无法确认这是什么鸟。接下来的四句则赞美了它的仁心——晦气的乌鸦没有出现在他的屋脊上,取而代之的是祥瑞的五色雀!神鸟“凤凰” 只吃竹子和梧桐— 俗人把它称为“凤凰”,也许没有错认!它那悦耳的鸣叫声有如来自天庭,来自神界,仿佛降尊纡贵,与“我”嬉娱。
两个“黎生”是特别的一对,他们都是受过教育的原住民,照顾过贬谪海南的苏轼。他们如同周代的儒者,生活节俭,远离肉食,正如也被迫接受这样的生活方式的苏轼一样。不过,这里花卉果蔬之美恰可作为补偿(野桃洁白的表皮,使人联想到三百多年前杨贵妃美丽的肌肤)。“红鸾雏”即南方的瑞鸟朱雀,苏轼此时正谪居南方。“握粟”指的是古代持粟向鸟问卜的习俗——很显然,苏轼觉得自己会有好运。最后一句的“都”(都市)字,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或者给人以希望的——这个词与他住的荒村并不太相符。如果神鸟在这里盘旋不走,那么诗人很快就会回到首都!
苏过步其父之韵,写了一首同样主题的诗歌,也是庆贺海南神鸟的意外光临,仿佛海南就是一座幸福之岛。诗中称:
海南夷獠窟,安得此异雏。似为三足使,仙子傥见呼。
这里的红鸟是三足太阳鸟的后代,而且本身就是南方神鸟朱雀的化身。它的出现也使这座神岛的仙人很高兴。中原人不是很了解岛屿,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那么奇妙,海南也不例外。
12世纪有一部著名的书,其出版时间已超过本书的讨论范围,但内容完全与前代文献相一致。书中讲道,海南内陆山脉中,有个高海拔的山坡与世隔绝,“或见尖翠浮空,下积鸿濛”,这里住着一群人,异常长寿,日子过得极为闲适。作者还表示,这与中国古代传说中快乐的长寿老人居住在遥远而幸福的山村的状况很是相似。
事实上,苏轼在海南期间写了大量和陶诗,弘扬陶渊明这位古代大师的桃花源理想。在这个乌托邦世界中,人人生活恬静,与世无争,而且比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要长寿得多。长生不老最容易在与世隔绝的乡野环境下修炼成功,这种观念将海南与那些传说中的天堂联系起来。这些天堂中国人一般都很熟悉,大多是由道教徒虚构出来的。
甚至唐代诗人吴武陵就有类似的描写。他是最早发现南越季风林野之美的。他曾把广西黎人四季红花遍布的风光,比作昆仑山的珊瑚园,而昆仑山则是大陆上与海南岛这个岛屿天堂相对应的地方。此外,“洞”这个词是华人用来指极南之地所有原住民的偏远聚居点(不管是否穴居),既有广西石灰岩山洞,也有海南花岗岩和石英岩洞。其言下之意不可避免地指向“洞天”,而那些地下福地只有地道的道教信徒才能进入。
吴武陵
但是,尽管海南与岩石巉巉的昆仑明显相似,它终究是一座岛。因此,它最像那个被波浪拍打的海上伊甸园——“蓬莱”。从很早很早的时代起,蓬莱就是人们追求仙境般的自由和安宁的目的地,但是没有人确知它的具体位置,也没人知道如何才能抵达这里。
有人说,蓬莱岛的银阙是巨龟用背驮着的——若如此,其位置就不是固定不变的。也有人说,只有脱胎换骨、羽化成仙、掌握飞行之术的,才能抵达这片金沙之地——总之,大部分凡夫俗子是到不了这个地方的。公元前2、3 世纪,伟大帝国的海上求仙远航明显失败了,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希望凡胎俗骨也可能前往蓬莱。这个光彩四溢的边远之地,很可能就在海南——古代中国人知道的东海唯一大岛。
唐代时,严维按照惯例,写诗题赠一位将赴儋州的朋友,建议他无论前景多么绝望,都要尽快适应所谓的“南荒”之地,就算在路上遇到危险的怪物,只要最终抵达目的地,就会柳暗花明:
魑魅曾为伍,蓬莱近拜郎。
穿过鬼怪栖息的热带丛林,赫然见到那座神岛——除了海南,还会有其他地方吗?
该如何理解海南岛作为被贬谪之地
和“天堂的前厅”形象的二重性?
但是,大多数人对海南心存恐惧,形成心理障碍,很难把它看成天堂的前厅。不过,还是有人承认海南并不如通常描绘得那么糟糕。10世纪就有人说:“朱崖水土无他恶。”还说有些地方虽然离故乡更近,其实更糟糕。即便最有名的贬谪文人苏轼,也能找到一点为海南说好话的理由,尽管他并非海南的热心鼓吹者:
食无肉,出无友,居无屋,病无医,冬无炭,夏无寒泉,……夏无蝇蚋,尤可喜也。
这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城里人说的话,虽然对所处环境颇不满意,但还没有厌恶。诗人并不喜欢“异国情调”,这一点跟同时代的其他人并无两样。苏轼能够平心静气地欣赏热带之美。这样一种妥协,逐渐发展成愉快的逃避,其基础是他相信贬谪只是暂时的。
由于苏轼不畏惧也不鄙视海南岛,他才有可能去寻找那些揭示其真实身份的超自然迹象,而这一景象是那些鄙视海南的贬谪者所无法看到的。苏轼在下文引录的这首诗的序中,披露了自己的想法。坐在从琼州到新住所儋州的轿子中,他打了个盹,梦见千变万化的高山低谷,里面充满着各种神仙怪物,环绕着奇怪的音声,醒后发现外面下着大雨,所以“戏作此数句”:
四州环一岛,百洞蟠其中。我行西北隅,如度月半弓。登高望中原,但见积水空。此生当安归,四顾真途穷。眇观大瀛海,坐咏谈天翁。茫茫太仓中,一米谁雌雄。幽怀忽破散,永啸来天风。千山动鳞甲,万谷酣笙钟。安知非群仙,钧天宴未终。喜我归有期,举酒属青童。急雨岂无意,催诗走群龙。梦云忽变色,笑雷亦改容。应怪东坡老,颜衰语徒工。久矣此妙声,不闻蓬莱宫。
读者在这里无疑会看到:宋代海南的四个州(琼、儋、崖、万安),包围着避居高地的原住民,却被无尽的海天所阻,与黄河流域(代表看上去无法归返的故国)相隔绝。诗人如茫茫旷野的一粒微尘,他跟随梦中不断变换的愉快场景,与自己的孤立隔绝达成了和解。无论如何,住在群龙(雨神)之间,与蓬莱仙境的神仙乐师做伴,他是足够幸运的。
海南儋州的苏轼雕像
苏轼诗中并没有认为与这些神仙精怪相处是件丢人的事。他的话不只是戏语:致命的季风海岸终究是这座水晶宫殿的边房,而尘世的都市,作为人类文明的中心,今天还是人人向往的地方,则不过是龌龊之地而已。什么!诗人认为,生命可以在这里重生!
将要离开海南的时候,苏轼进一步意识到海南是有神灵存在的。他写了一篇碑文,感谢在他贬所附近那座山的守护神。碑文的序中勾勒出古代宝物的历史,此类国宝有周代的琬琰大玉、鲁国的璜,两者都能守护社稷,使人民安居。他回忆说,唐代有比丘尼得到上帝赐予的八宝,而正如我们所知,为纪念此事,皇帝宣布改元“宝应”。苏轼曾经住在一座峭壁旁边,那岩石形状像个戴帽子的人坐在那里,正在眺望南海。
现在,他相信这块岩石也是上帝所赐,而且这个神之宝物同样值得致敬。苏轼简单叙述了它的故事。黎人把它称作“胳膊”。10 世纪,南汉皇帝把它封为“镇海光德王”。五代末期,有个本地的望“气”专家说这块山岩有“宝气”出现。因此,大批原住民乘船来到山脚下,准备挖山掘宝。但是,突然而来的一场风暴把他们全部消灭了。很明显,这是对他们企图掘取“上帝赐宝”“以奠南极”的亵渎之举的惩罚。
1082 年,宋朝又赐予此岩一个新的封号:“峻灵王”。此时,在谪居海南三年之后,苏轼对石神及其隐藏的宝物满怀感激:“饮咸食腥,凌暴飓雾而得生还者,山川之神实相之!”他最后用几句话把多项奇迹与神山关联起来:山池中有紫鳞之鱼,里人不敢犯;如果摘走石峰上的荔枝和黄柑,就会有风云之变。因此,苏轼认为海南岛其实就是天堂在人间的前哨据点,“方壶蓬莱此别宫”。
贬谪文人都会发现,无论他们所处的是什么样的地狱,要寻找灵魂的安全和内心的平静,都有必要创造一个天堂,这是不可避免的。为了有助于这种创造性的活动,他们要利用传统诗歌和宇宙起源说之中的各种丰富的意象储藏。在适当的时候,这些丰富的文化涂层(对这些开创者来说,这种涂层会更多)是由令人赏心悦目的传统建立起来的,它会与真实的景象融合在一起。所以,数世纪之后的追随者继承的是可以接受的、已受同化的景象,而不是那个荒芜可怕的环境。因此,把海南想象成伊甸园的工作仍会持续,甚至还会加快脚步。
在中国历史上,“蓬莱”这个神奇的名字时不时就会出现,指的是各种受人喜爱的园林、后花园、启发灵感的步道,这些地方通常都有充分的命名理由。最有名的例子来自唐代。高宗把长安的大明宫改名为“蓬莱宫”,将大明宫可爱的建筑和园林看作是那座远在太平洋的神岛上的建筑和园林。
山东登州设立蓬莱镇,也是在7世纪,这个地方恰好朝向人们想象之中的神岛所在。所以,得知宋代海南所产沉香有一种在市场上被叫作“蓬莱香”,也就不足为奇了。尽管这种沉香块的商品名称,最初主要指其像山一样的形状,但无论卖家还是买家,都不可能忽略这座神话中漂移于海上的仙山与海南岛的联系。
在20世纪,靠近海南东北部的文昌市边上有座集市,建在黑色玄武岩的红绿风化层上。它叫作蓬莱。这个地名遗迹并没有给我们呈现后世的浪漫色彩,就如苏轼给我们留下的丰富想象一样。不过,无论如何萎缩,这种想象仍然没有在今天完全消失:“海南南岸有舒适的沙滩、宜人的温暖冬阳和凉爽的夜晚。未来这里将成为中国劳动人民的里维埃拉。”
诗歌形象的生命,比诗歌创造者更长,也比诗歌创造者的世界更长,然而,无论哪个时代的人,谁能说得清,它们是贫瘠如石,还是富饶如田呢?华莱士·史蒂文斯说过:
然而解体的形象还未碎裂。
它们有,或也许有,璀璨的皇冠,玲珑的珠宝。
原作者 | [美]薛爱华
摘编 | 徐悦东
编辑|张婷
导语校对|陈荻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