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田杰雄）在贵州省六盘水市钟山区大湾镇，这里有被称为“贵州屋脊”的韭菜坪，也有贵州海拔最高的“云上学校”。在这座2600米的大山上，海嘎小学最初甚至只有两间教室十名学生，但三年来，顾亚和校长郑龙一步步把这里建设成一所完全制小学，还把音乐带到了这群孩子中间。凭借着从朋友圈征集来的乐器，孩子们奇迹般地组建了两支乐队，靠着短视频平台上记录的排练点滴，乐队也收获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歌迷。8月19日晚，两支乐队的11个孩子完成了首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在直播平台上有超过142万人围观，有网友留言说，“这是我见过最摇滚的演出”。

海嘎小学乐队合影。受访者供图

差点消失的“云上小学”

海嘎小学是一所差点被关停的学校。

2014年，这所学校只有4名老师，10名学生。郑龙从2002年开始在海嘎小学担任校长，2014年到2016年，他兼任了山下腊寨小学的校长，也是在那里，42岁的郑龙认识了当时29岁的顾亚。

是什么样的契机让顾亚来到这所濒临关闭的学校？他说自己大学毕业后尝试做过很多事情，玩过摇滚、创过业，最终还是按照家人的想法安定下来，在腊寨小学当了一名特岗教师。听说山上小学留不住老师，学生流失严重，顾亚的心有点“不安分”了，他想把学校变成一所拥有1-6年级的完全制小学，“当时想的是这事儿很‘摇滚’，得让更多孩子可以读书。”

但来海嘎小学的第一夜，顾亚就没有睡着。此前他只知道这里条件艰苦，但是没想到会艰苦成这样。当时的海嘎村不通水、不通电、不通路，村民住的是茅草屋、种的是旮旯地、吃的是望天水，村里只修通了土路，距离镇子约20公里，几乎没有交通工具可以到达。

这里只有两间教室，其中一间还是空的，留给村委会办公用。顾亚住的教师宿舍就在学校二楼的办公室里。这里没有水，他需要和别的老师一起徒步十几分钟，到对面的山后抬水用。房子保暖性不好，被子睡到半夜还是冰凉的，早上起来想洗漱，却发现水桶已经结冰了。

虽然条件艰苦，但这并不是顾亚最担心的事。在与这里的孩子们逐渐熟悉起来后，他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内向、怕生和不自信。“他们上课不敢发言，遇到老师也不敢打招呼，说话声音都很小。”同样来自农村的顾亚很想改变这一切。

顾老师和他的山顶乐队

音乐的魔力是被他偶然发现的。

一天，顾亚在办公室里弹吉他，没想到吸引来了一群学生，他们互相挤着趴在窗口，眼神里充满好奇。他意识到了什么，把自己的几把吉他都拿来了，让学生们都试着弹弹。

孩子们的热情马上被点燃，韭菜坪“屋脊上的乐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顾亚带着孩子们一起弹琴唱歌。受访者供图

一开始，顾亚和校长郑龙商量，把乐器教学作为学校的“第二课堂”。校长联系镇上的其他学校，借来多余的乐器：2个手鼓、2把吉他、1把贝斯和几台音响。之后的每天中午，顾亚都和音乐老师胡静一起教学生们弹奏。孩子们对音乐和乐器充满好奇，有天赋，练习也刻苦。有孩子下午放学后跑来找他练琴，直到天黑才回家。

最让顾亚开心的是，学生们在学音乐的时候不再害羞了，他们大方的和老师交流，开始变得有说有笑。这让顾亚决心把教音乐这件事认真做下去。他在朋友圈征集乐器，好让更多学生能有乐器可练，而朋友们也没让他失望，陆陆续续给他寄来了十几个手鼓和三四把吉他。

“好不容易搞来这么多乐器，要不干脆组个乐队吧。”怕孩子们每天练琴枯燥，想让孩子们玩音乐玩得更尽兴，顾亚萌生了一个新想法，开始从高年级的学生里挑人组乐队。他挑了两个跟着他从腊寨来到海嘎的女孩弹吉他，又在六年级的学生里挑出了贝斯手和鼓手，海嘎的第一支乐队就这样成形了。

原本只存在于livehouse、音乐节和综艺节目里的摇滚乐队，如今也出现在了这海拔2600米的大山上。

音乐没必要成为她们的梦想

2018年，顾亚开始发短视频——教室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和弦，黑板前低年级的孩子们正随着音乐节奏轻快蹦跳，镜头一转，跳舞的孩子们对面是六个年龄稍大的女孩，每人弹奏一样乐器，正演奏新裤子乐队的《你要跳舞吗》。

孩子们在一起排练。受访者供图

原本打算就这样把孩子们日常排练的点滴拍下来，上传到网上，自己想看的时候能有个纪念，没想到意外的被更多人关注到了。很多网友开始给顾亚留言，说他就像电影《放牛班的春天》里的马修老师，正在用音乐改变孩子们的人生。

这是个契机，更像是让光芒照亮孩子们生活的一扇窗，但这扇窗或许不必“身扛重任”。他曾说，“能够让她们有一段经历，通过音乐感受一种气氛就好了。音乐没必要成为她们的梦想。”

很多事情确实被改变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所屋脊上的小学，也为这里的孩子们付出他们的善意。公益组织为学校捐赠，陌生人为孩子们帮忙。

顾亚会带着孩子们去外地参加演出，他终于有机会让孩子们看到他在课堂上讲过的“外面的世界”。政府也帮海嘎小学解决了用水和老师们住宿的问题，教师数量从2人逐渐增加到了12人，海嘎小学还盖了新的教学楼。

什么是摇滚精神？跟多人觉得是“有态度”，顾亚深以为然，“我觉得这种态度可能会是做某一件事情的态度，踏实、认真，我觉得这就是摇滚。”顾亚和孩子们都做到了。

8月19日，在抖音平台超过142万人围观的演唱会结束后，顾亚说，这次演唱会是孩子们目前见过最棒的舞台，并且是真正属于他们的舞台。“我也会告诉他们将来会有更大的舞台，这只是你们人生的一个开始。”

新京报记者 田杰雄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李世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