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古城 图/CFP

　　门票经济备受批评，景区商业化问题备受诟病，景区服务水准和质量堪忧。北京交通大学旅游系主任、博导张辉教授所说，国外景区没有像中国景区价格那么高，其收益主要通过增加延伸服务来获得。记者也从国家旅游局信息中心了解到，目前政府层面上，也越来越希望景区摆脱“门票经济”依赖，谋求景区产业经济转型之路。

　　业内人士指出，进一步丰富旅游业态、提升景区服务质量、优化游客情景体验、延长游客停留时间等方面入手，实现旅游景区收入的多元化。同时，景区门票预约制和景区承载量控制等手段也将作为配套改革措施同步实施。

　　景区被视为地方政府的财源

　　当提到“让人失望的旅游目的地”，很多体验者甚至是业界专家都首先会提到古镇。

　　中国旅游研究院副研究员杨彦锋指出，凤凰、平遥等一些古城古镇的“套票”令游客反感，比如凤凰古城把沈从文故居以及《边城》里写到最美的地方都圈进去。“沈从文故居应该是公益性很强的景点，不应该成为私营企业赚钱、敛财的一个地方。”

　　北京交通大学旅游系主任、博导张辉教授认为，很多游客不满于国内很多景区商业化倾向太浓，景区的氛围就遭到很大破坏，景区票中票、园中园情况，给消费者一种“关门打狗”的感觉。

　　我们现在很多景区，借助了一些垄断性的资源，比如黄山、张家界等，其实这些都具有公共属性，每个旅游者都应享受的权利。公共资源私有化是一个问题，过去一些上市公司企业“占山为王”，导致了我们现在的景区门票价格过高。

　　现在，国内观光旅游中，门票花费大约占到整个旅游费用的30%到40%。杨彦锋说，现在上市公司已经不再批景区了，因为景区是公共场所，是属于全民的。

　　据了解，张家界一张门票的钱会有很大的份额流入当地财政，很大程度上，它也是地方的经济支柱。全国统计来看，整个景区行业年收益是3000多亿元，接近一半是门票收益。

　　我们的门票经济更多是一种地方保护主义，或者是地方政府的一个政绩。有统计显示，60%到70%的景区实行的是管委会体制，管委会多从属于地方政府，属于地方政府的机构。管委会体制很多时候承担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为地方政府敛财。很多地方把景区视为地方政府的财源。

　　张辉说，很多景区内餐饮价格过高，占着垄断性资源，提供的饭菜质量很差，景区载客的现象也很严重。

　　建设社区型目的地

　　张辉认为，离开了原住民的生活，古镇也就不称为古镇了，而就只能称为建筑。所以，就要求要把这样的景区变成社区，人们通过旅游，确实感受到原住民的生活气息。而目前已开发的古镇，原住民的生活气息越来越少，旅游价值会大大降低。

　　北京旅游学会副秘书长刘思敏认为，凤凰古城、丽江古城以及婺源本来都属于“社区型的目的地”，游客去那里是体验最接近古代生活和商业的氛围。收了门票之后，古城就变成了死的景区。毋庸讳言，凤凰古城收取门票，无疑是出于经济发展的目的，但这到底是不是一种最好的商业模式，值得商榷。从长远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来判断，这种举措肯定属于不好的方式。

　　刘思敏批评道，当地政府与投资商联手收取凤凰古城大门票的做法是典型的“霸王硬上弓”、“越俎代庖”，除了冠冕堂皇的几个牵强理由，既没有利益博弈、决策磋商的过程，也没有对当地利益诉求多样化的利益主体的任何补偿机制，更堪称是对当地民众权利的粗暴践踏。

　　从长远来看，收取门票妨害了游客体验，妨碍了旅游多种业态发育。每次来都要买门票，度假客人就不愿意来重复消费了。这对度假业态的发育肯定是一个妨碍。

　　古镇为什么在古代那样辉煌？因为它是作为商业的重镇而辉煌的。如果当地关卡林立，肯定不能造就这样著名的古镇。如今，过去的商业没有了，旅游本可以“重现商业繁华景象”。越是繁华，越有味道，越有魅力。而用“收门票”的方式，让游客“变现”，可谓杀鸡取卵。

　　刘思敏说，丽江也是社区型旅游目的地，其问题是收取“古城维护费”。游客在去往虎跳峡、玉龙雪山这些观光景区时，要出示“古城维护费收据”，否则就不出售门票。这对一些客人来说，却是一种侵权。

　　收“古城维护费”的假设条件是，客人在去玉龙雪山的同时，一定去了丽江古城。可是游客不一定都去古城，也要交“古城维护费”，这样的“收费”侵害了消费者权益。

　　只有中国的景区是经济型行业

　　杨彦锋说，景区行业，比较起来，只有在我们国家是一个“经济型的行业”，基本上很多国家，并不是把景区作为一个经济型行业来看待的。而越来越多的自然景区，特别是国家公园，也在提倡“公益性”。但这个转变肯定有一个过程，但用“高门票”将游客阻挡在门外，显然是不合理的。

　　刘思敏主张对景区实行分类管理，即将全国的景区分为公益型、市场型、混合型三种类型。公益型景区指具有极大的、明显的社会公益价值的“优中选优”的景区，如故宫、黄山、九寨沟、张家界、峨眉山、三峡大坝等，其旅游资源具有很强的不可替代性和稀缺性，是自然垄断产品，也是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共同所有的财富。这类景区应免费或较少收费，力争让全民都能够公平共享，避免垄断利润，避免对低收入人群不公正。

　　景区公共管理

　　国内景区大多没服务

　　商业化问题严重的同时，很多景区的公共服务和卫生质量很差，甚至很多游客坦言，中国的景区没有服务。在深圳大东海、深圳大梅沙，游客常常过载，或者景区管理跟不上。本来品质很好的沙滩景观，观感逐渐变得非常差，基本上每次去，你都会看到很多垃圾。大量垃圾，对海滩的破坏是非常大的。进去这两个地方，会感觉“脏乱差”，大型活动过后，整个海滩就跟垃圾场一样，映射了这两处地方的公共管理不善。

平遥古城 图/CFP

平遥古城 图/CFP

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西江千户苗寨游人如织。 图/CFP

　　景区世相

　　有些黎村苗寨“伪民俗”

　　杨彦锋指出，海南的黎村苗寨，打着民俗村的幌子，做旅游的附加消费。导游常常建议，大家“体验民族风情”，都要去黎村苗寨。于是，很多黎村苗寨在主要旅游干线边上，圈一些小块的地，邀请演员来冒充海南当地的原住民。很多演员是云南的佤族，甚至是一些境外的少数民族，他们穿着很原始，表演“伪民俗”的东西。游客花100多块钱，去看千篇一律的表演。这样商业化味道浓重的“表演”对一个地方的目的地品质没有提升，反而是有危害的。这种景区，我在海南、云南、张家界也都见过，基本大同小异，号称当地少数民族本土特色。

在国内旅游刚刚兴起之时，游客们对全国各地的溶洞都非常有兴趣，而现在，“溶洞”景区的吸引力在下降。

　　景区人力资源

　　解说员嘴里到处都是“定海神针”

　　杨彦锋说，在国内旅游刚刚兴起之时，游客们对全国各地的各个溶洞都非常有兴趣，而现在，“溶洞”景区的吸引力在下降，位于云南的“阿庐古洞”，如今门前冷清。

　　景区不断发展和更替，被淘汰进历史中的景区，往往是景区管理出了问题，或者很多景区已经不被好看，或者已经不适合现在的需求。

　　广义的旅游目的地应该也包括博物馆、纪念堂、美术馆等等，国内的这些地方，普遍缺乏吸引力，沦为静态展示。博物馆，属于社会公益设施，可是，不应只有公益，也要有趣。目前，这些地方的展示方式、传达方式生硬，生动性不足，往往沦为意识形态上的“说教”。

　　管理不善，过度商业化的背后，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景区人力资源、或者管理人员水平比较低，在景区，能留下来工作的很多都是初中生、职高学生，景区岗位很难招到大学生。

　　因为国内景区管理人员发挥的主要是经济职能，而在“美国黄石”，景区管理人员，更大程度上是一个“保护人员”，是一个做“野保”的又有专业知识的人士。很多专业岗位是高大上的职位，而国内景区的工作人员往往会“沦为收门票的”。

　　景区管理者“低层次”管理景区，在对溶洞的解说方面，我们也能可见一二。例如，面对任何溶洞景观，当地的导游就会跟你说这个是“猪八戒背媳妇”，那个是“打坐”，那个是一枚“定海神针”。牵强附会很多，让人腻味，而且不管游客去哪儿，都会听到这些“牵强附会”的故事，国外在这种情况下，讲解员更倾向于多讲科学道理。

　　景区反驳

　　“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叶文智，全国人大代表、凤凰古城文化旅游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新京报：一些游客觉得凤凰古城收门票“惹人反感”，你怎么看?

　　叶文智：我们将凤凰古城的资源转化成了文化旅游产品,游客进入凤凰古城，买门票不是必须的吗?

　　在我看来，如果“逃票”进入古城，无异于“在超市偷东西”。一些声音提到“凤凰古城”应该免费。我们的旅游区发展、信息系统建设、导游服务都需要资金，这些钱从哪里来呢?

　　你可以不来凤凰，来了你就应该买门票。真正喜欢凤凰的游客不会特别在乎这份门票钱。说实话，目前来凤凰古城的游客中，有超过30%的游客没有买门票，但是大多数的游客是非常自觉买票的。

　　新京报：专家认为，沈从文故居不应放在凤凰古城的套票里。

　　叶文智：在北京，游客进入故宫、颐和园这样的地方都需要买门票，为什么沈从文故居就要做成公益性呢?丽江古城通过客栈收取古城维护费，我们的情况和丽江不同，我们采取的是门票制。

　　如果说古城“收费”，也是为了我的个人价值，那么，我觉得，只有懂得维护个人价值，才能懂得去维护行业价值、社会价值。

　　凤凰古城开始收费游览后，还是有全国各地的游客慕名而来，我们的游客数量年年都在增长。而凤凰古城1/3的门票收入是被政府拿去的。

　　虽然你跟我讲国外的情况，国外的景区景点如何不收门票，但是国情不一样。在一些国家，教育、医疗都是不收钱的，在中国目前还办不到。中国有那么多的垄断企业，很多生活“必需品”的资源垄断尚且存在，这些企业获得了那么高的利润。而旅游景区并不是“生活必需品”。大家完全可以“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凤凰古城收费，也是当地政府和企业再三权衡所做出的决定，门票定价也经过了政府部门的认可。

　　新京报：一些游客觉得凤凰越来越商业化。

　　叶文智：这只是适合了市场需求而来。还有为什么非要批评酒吧呢?不管是酒吧、客栈，能够爆发式增长，都是适应了市场的需求。在我看来，今天的凤凰已然不是沈从文笔下那个“静谧的湘西小城”，凤凰也在发展，现在的凤凰城繁华、热闹。我觉得“商业化”是个伪命题，五口通商，成就了后来的大上海。我们也在向前走。

　　新京报：你怎么看待你自己和你的企业对于凤凰古城的贡献?

　　叶文智：我们通过打造凤凰古城这一文化旅游产品，帮助了6万多人就业。文化旅游产业的发展对湘西的扶贫叫精准扶贫，这个产业能有效助推大湘西地区发展，带动当地老百姓增收致富。在凤凰古城，我们没有拆迁房子，没有破坏当地的民族文化，我们完成了对当地民俗的加工，完成了对“凤凰古城”旅游产品的品牌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