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1年度前线人物
入选理由:《这个世界会好吗》
在经历心理成长之后,向京离开她对女性的自我关怀,开始关注更广阔的世界。作品“杂技”系列中,她表达了对人被社会关系塑造的反省;而在“动物”系列中,她做的那些温柔又神秘的动物,向这个世界传达着最美好的善意。这是当下最需光大的力量。
向京很瘦,皮肤薄得好像承载不住底下奔流的血液,眼神温柔——像她最近的展览“这个世界会好吗?”中,最被观者喜欢的那匹马,无害、忧伤、神秘。
2008年,周遭的世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从冬天那场奇特的冻雨开始,动车相撞、汶川地震、奥运、金融危机……她自己的生活中,经历了父亲病重去世的煎熬,她却面对着三年一个节点的个展压力。“那一年我好像突然变得成熟了。你觉得自己很脆弱,那些你不能接受的事慢慢也只能接受了,不能承受的也要承受,然后把事情一件件做妥当……”至今,她觉得自己经历平顺,最多有惊无险。“艺术给人一个出口,当你不太愿意面对太多现实生活的时候,发现你总归还是有一个出口的,你有很多东西可以放在其间,这是个无限的空间。”
成长在外部的变化中逐渐显现,“曾经我特别讨厌播新闻的声音,不相信碎片化的信息,不相信用碎片拼凑出的世界的外壳,也总会拒绝太多的信息向我扑来。但慢慢地,我可以从各种各样的碎片中找到那些内在的东西,也愿意更多地关心这个现实性的世界,可能是因为和自己相关的一些问题解决了,想要面对更广大的和世界的交集。这肯定是种思维上的进步,原来有这样的心愿,却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对这个我们所在的世界的关心,还是对人的关心,所以我这次的问题是:这个世界会好吗?”她在微博上征集了一些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人说,从现在的迹象看,这个世界不会好;有人说,地球有没有人它都会好,所以未来会好的,如果人类毁灭地球会更好。“这些回答中,人还是把自己作为一个主体去思考。”
她传达善意,这善意却不能扑面而来毫无深度。
由此她设定了接下来创作的主题:处境。历时三年,做出了两个系列的作品,“动物”和“杂技”。动物中有海豹、海狮、大象……“有人说你是不是在表达环保,我说不是,当然我很爱动物,但这次做动物还是在做人,看动物也是对人本性的反观,它们指涉的是人性当中更本质的部分。”创作最初,她并没有刻意要制造一些温柔,但做完了发现,它们都是善意的、温柔的、没有攻击性的。“还是避开了险恶的部分,潜意识里希望做一些更善意的东西。我希望传达人和人之间更温暖的一种关系,前提是我认为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处处黑洞;另一个方面,是我认为直面人的困境,直视人生更多的角落,是更加正面的概念。”
在作品“杂技”里,她试图表达人在群居生活中的关系,“只要你是正常人,你就处在各种结构关系当中,被关系、被塑造。我觉得杂技就是技巧的展示,不管多奇怪的姿势,在杂技的表演里,你都会觉得是合理的。在这组作品里我做了至少两个在现实存在中,身体不能真正完成的动作,但你在看的时候会觉得它是合理的,你觉得这是一个表演,不会感觉到那种扭曲和疼痛。观者既在观看也可以转换成一个扮演者,因为作为心理映射,他也在同样的关系当中。”
朋友看过这个展览,给她发来一条短信,“中国的杂技是对人生太伤心的模仿,是与孤独和恐惧作战,毫无退路,一溃则千里,惊险处呼吸更不能乱,力量要表现为技巧,再多排练也不能确保不失误。”
对向京来说,这次展览是一段全新的开始,不再仅仅关注自身,而是向另一个世界开放。为展览准备的那段时间,她快要崩溃了,“毕竟它是一次转换,不是我熟悉的方式,很多东西,不管是思维的方式还是技术问题,都要慢慢试出来。之前每次创作我都信心爆棚到最饱满的程度,而这次一直处在怀疑中。”那是今年夏天,她“觉得整个人快起皮儿了,每天睡四五个小时,吃得特别少。我觉得那是保持能量的状态,因为想要熬过去,所以要一直保持一个恒定的状态,却没有想到自己体重在下降,人暴瘦。”这种焦虑持续了一两个月的时间,最可怕的不是情绪和身体状况的糟糕,而是焦虑全写在了作品上,“作品是特别诚实的东西,它会把你所有的东西显露出来,我必须按捺住自己,专注在作品上,把焦虑覆盖。”
她做到了。
展览《这个世界会好吗?》让人感到沉静和亲切,那是一个新的、更成熟的向京。但她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世界会好吗?”,“没有人是预知者,去思考这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人对当下的反省,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我觉得人的价值或者说意义,就是你做点什么再做点什么,做的东西就是一种建构。可能简单也可能复杂、巨大,就看你能不能建造些什么,那些东西就慢慢地构成了我们的未来。”
{F=FAMOUS向=向京}
F:2011年,你最感到得意的一幕是?
向:展览开幕的那天,我笑得都快咧了,那真是虚荣心极大满足的一刻,把所有赞美、祝福照单全收。
F:你觉得你今年最大的变化是?
向:又老了一岁,43岁了。
F:2011年你最看不惯的人或事是什么?
向:我自己啊!这么多年一直看不惯的就是自己。
F:要对2012年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向: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