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14小时车轮战

　　凶案发生后，从警方审讯到案件判决一直迷雾重重，一度让警方陷入困境。

　　2007年11月5日，意大利警察扣押诺克斯进行协助调查。据诺克斯回忆，从11月5日晚上11点开始，她遭遇了警方和检控官朱利亚诺“车轮战”式的审问。

　　审讯中，诺克斯先是说案发当晚她和男友索莱西托在一起，两人吸食了大麻，并在电脑上看了会电影，但没有见到克尔彻。但经过电脑专家鉴定，诺克斯说了谎，因为电脑根本没有打开过。

　　检控官宣称警方找到目击者——“瘾君子”安东尼奥·凯瑞托罗，证实诺克斯和男友在犯罪现场出现过。但在上诉法庭上，凯瑞托罗却给出大相径庭的证词，称自己弄错了二人争吵的日期。

　　诺克斯在随后的口供中承认，自己案发当晚在公寓里目睹老板卢蒙巴和克尔彻一起进入了房间，不久后便听到克尔彻的尖叫声。11月6日，警察逮捕了卢蒙巴。卢蒙巴在监狱里蹲了两个礼拜后，一名瑞士商人看到媒体报道，主动前往警局为他作证，因为当晚他一直和卢蒙巴在他的酒吧喝酒聊天。

　　检控官认为诺克斯诬告自己的老板，其实是在试图为自己脱罪。对此，诺克斯称自己在审问中遭到警方“虐待”，对她造成巨大精神压力，被迫做出错误指认。她称自己当时只学习了两个月的意大利语，在没有翻译人员，没有律师的情况下，警方用“敌对”的口吻对她进行了长达14个小时的审问，并且没有做笔录。

　　她宣称警方拒绝提供食物和水，不顾她的哀嚎，要求她“想象”在公寓里可能发生了什么。最后警察威胁诺克斯，她可能会被判入狱30年，筋疲力尽的她不得不用意大利文签署供词，指认自己的老板。

　　审问中，警方还对诺克斯进行了身体检查，“错误”地告知诺克斯患有艾滋病，要求她将自己的性伴侣一一列出。这条爆炸性的新闻立即登上意大利各小报头条。诺克斯的辩护律师说：“检控官根据这条错误的检测报告，强调她的杀人动机是靡乱的性生活。”

　　2007年12月，警方在索莱西托家中发现了一把经漂白水洗过的刀。经过检测，警方在刀柄上发现了诺克斯的DNA，而刀刃上则检测出了克尔彻的DNA。案发47天后，警方还在公寓内找到一枚克尔彻胸罩上的金属钩，钩子上也发现了诺克斯和克尔彻的DNA。这两个重大发现成为2009年将诺克斯和索莱西托定罪的关键。　这件充斥着美女、暴力、血腥、性和毒品诸多元素的案件，从一开始就引起了意、美、英等国媒体的关注。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让“天使杀手”阿曼达·诺克斯这个名字在意大利爆红。2008年，诺克斯被意大利民众票选为“年度人物”，甚至超过出生于意大利的法国总统夫人布吕尼。

　　审判罗生门

　　强大的压力、错杂的案情，让警方和检方陷入困境。案件的侦破和起诉，成了备受争议的罗生门。

　　2008年10月18日，意大利法庭开庭审理谋杀案。检控官朱利亚诺“言之凿凿”地向法官描述了案件发生的全过程：2007年11月1日晚，诺克斯邀请男友索莱西托及另一名性伴侣盖德前往自己的公寓。朱利亚诺说：“诺克斯早已向警方承认男友喜爱多人性爱游戏。”

　　当发现公寓里其余6名舍友不在时，吸食过大麻的诺克斯主动邀请克尔彻加入他们的“疯狂宴会”，保守的克尔彻果断拒绝了诺克斯荒

　　唐的性要求。恼羞成怒的诺克斯伙同另外两名男性冲进克尔彻的房间。“根据对房间血迹和克尔彻身上伤痕的分析，当时索莱西托从背后扣住了克尔彻的双手，盖德用手掐住她的脖子，并将其强奸。”朱利亚诺在结案陈词中描述道。

　　然而，疯狂的诺克斯在大麻的作用下，神经变得非常兴奋，粗暴地将挣扎中的克尔彻割喉。随后他们特意将房间弄乱，并盗走一些财物，伪造成劫杀案。三人逃走前，用被子盖住克尔彻，任凭她在长达三个小时的痛苦中流血致死。

　　警方的侦查结果却显示，这起案件是一场“金钱杀人案”。警方称，诺克斯趁克尔彻去朋友家吃饭之际，潜入克尔彻的房间盗取了300欧元，用于向盖德购买大麻。然而就在此时，克尔彻返回了公寓撞破他们的交易。诺克斯为了掩盖自己盗窃和购买大麻的事实，伙同盖德强奸并谋杀了克尔彻。

　　2009年12月5日，案情又出现第三个版本。此前，警方在克尔彻体内发现嫌疑人盖德的DNA，并在克尔彻的一个枕头上发现了他的血手印。盖德在上诉时承认他当晚确实在案发现场。“我当晚受克尔彻邀请去了她的公寓，我们发生了性关系，但是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盖德向法官说。随后他去了浴室上厕所并戴上耳机听音乐，但他隐约听到克尔彻的尖叫声。当他冲出厕所时，发现了索莱西托，并与之发生纠缠。

　　盖德称，索莱西托挣脱后逃了出去，与屋外不远处的诺克斯会合并逃走。“当我返回房间时，发现克尔彻已经倒在血泊中，我害怕极了，不敢报警，于是也逃走了。”诺克斯的律师称这一指控根本无法证实诺克斯的杀人动机。检控官回应称：“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动机的暴力时代，诺克斯可能因为吸食大麻后，突然变得暴怒杀害了受害人。”

　　美专家推翻关键证据

　　2009年12月4日，经过11个月的仔细审理后，佩鲁贾法庭宣布，通过14个小时的商议，法官认定诺克斯和男友拉法埃莱·索莱西托盗窃、强奸及谋杀罪名成立，分别被判入狱26年和25年，并向受害人家庭赔偿440万欧元。

　　听到宣判结果的诺克斯全身瘫软，倒在辩护律师的怀里痛哭流涕。男友索莱西托更是面无表情，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家人。

　　12月5日，遇害者英国留学生梅雷迪思·克尔彻的家属在佩鲁贾召开记者会表示对法院的判决感到满意。她的哥哥莱尔说：“但这不是庆祝的时刻，也不是胜利的时刻，因为我们的妹妹在一场残酷的谋杀案中永远离开了。”

　　诺克斯的家人在接受采访时则称，他们已经接到华盛顿政府官员声称“是时候介入”的电邮，但她并未透露相关官员资料及介入方式。2010年4月，诺克斯和索莱西托向意大利法庭提出上诉。

　　2010年12月18日，意大利上诉法庭开庭受理诺克斯和索莱西托的上诉。法官克劳迪奥·赫尔曼表示，这宗谋杀案案情复杂，存在“合理怀疑”，应该重新进行证物鉴定。

　　美国一群法医专家曾发表公开信表示，此案的检测漏洞百出。经过对刀具的化学检测，刀上的DNA极少。他们还表示，如果刀上发现了残留的DNA，却完全检测不到血液痕迹，这完全不可能。

　　2011年6月，上诉法庭指派的检测专家在总结报告中称，胸罩扣和刀上找不到足够的DNA进行重新测试。警方收集证据时没有遵循“收集和分析DNA证据的国际标准”，这些所谓的证据“很可能是被现场环境污染所造成”。

　　控方在一审中指出，那把6.5英寸的刀和克尔彻脖子上的一处伤口吻合。但都灵的犯罪学教授卡罗·托尔测试发现，真正的凶器，刀刃应该比索莱西托家发现的刀小四分之一。诺克斯在上诉时表示，自己曾用那把所谓的“凶器”做饭。

　　随着这两项关键证据被推翻，2011年10月3日，诺克斯等到了翻案的时刻。

　　（冯中豪）

　　■ 媒体评论

　　改判留下

　　想象空间

　　诺克斯案件引起媒体广泛关注的原因，不仅仅是所谓的“狡猾的诺克斯”本身，而是她美丽的外表和传闻的“性冒险”。诺克斯和索莱西托已经成功赢得上诉。但如果很多人质疑意大利法庭的第一次审判，那么也必然会有很多人质疑他们的第二次审判。意大利法庭几乎从未传达十分明确的结论，这是意大利司法体系众多缺点之一。现实的情况是，一则案件从初审到上诉，再到最高法院，他们常常为案件留下很多想象和探索的空间。

　　——英国《卫报》

　　诺克斯回家

　　羞辱意大利

　　诺克斯回家了，但人们的争论才刚刚开始。很多美国人认为这两个年轻人（诺克斯和索莱西托）遭遇冤狱，尤其是诺克斯，她被意大利媒体塑造成索欲无度的荡妇，现在诺克斯沉冤昭雪，人们纷纷为其欢呼庆贺。

　　但对于意大利人而言，这宗案件是一场赤裸裸的羞辱。美国强大的舆论压力，向意大利翁布里亚山下的这个小镇压来。意大利被描述成香蕉共和国：警察业余，法官缺乏抵抗力，司法脆弱。

　　——美国《纽约时报》

　　改判就是

　　一剂苦药

　　面对这宗缺乏足够证据的案件，法官做出了“无情却正确”的决定，但这个“无罪宣判”让“人们的嘴巴里总是留有苦涩之味”。

　　尤其对意大利调查官员而言，新判决无异于一剂苦药。

　　毫无疑问，人们会质疑意大利司法系统的无能和法官的能力。目前，意大利的很多谋杀案，司法系统都无法提供足够的证据将一些人定罪，这早已值得我们反思，佩鲁贾的案件将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反思材料。

　　——意大利《新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