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士钊(1881-1973)
字行严,笔名黄中黄、青桐、秋桐,生于湖南省善化县。曾任中华民国北洋政府段祺瑞政府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国民参政会参政员,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全国政协常委,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
■ 评价
长处在于文法谨严,论理充足,他从桐城派出来,又受了严复的影响不少;他又崇拜他家太炎,大概也逃不了他的影响。他的文章有章炳麟的谨严与修饰,而没有他的古僻;条理可比梁启超,而没有他的堆砌,他的文章与严复最接近。
——胡适
而别张一军,翘然特起于民国纪元之后,独章士钊之逻辑文学,胡适之白话文学耳。
——钱基博
■ 章士钊词
贺新郎·北京大学
北府流风渺,忆当年,子陵去后,鹤书曾到。哪有悠悠青衿子,一步即堪敷教。算未作,无情京兆。七十余年翻腾手,似春秋,陈蔡成纷扰。余毒在,尚未了。
郑卿乡校留遗貌,经唤起,全广众,公同钩考。生也囚耶无分别,一切从头推倒。人说着,隐娘孤抱。遥望井冈山中火,不解衣,剑术收原燎,大和会,忌轻躁。
1911辛亥年,远在伦敦攻读政治法律的章士钊三十而立。
国内革命大势一触即发,当年“废学救国”、鼓吹暴力革命的激进派章士钊却在此刻隔岸观火。此前,他的注意力在“逻辑”的学科上。不过,冷眼旁观浇不凉章氏的一腔热血。去国八年,他不过为一个目的,求学报国。
陈独秀曾说章士钊辛亥年前后“文章动英京”,说他以特约记者身份在《民立报》发文,介绍英美政治制度和法律思想,为晚清宪政及后来的政党政治提供借鉴,在国内政坛产生不小影响。
1904到1911 求学救国
1904年到1911年,正是章士钊远离政治的重大思想转折期,章氏后来有回忆文字说:“当同盟会旗鼓大张之时,正鄙人闭户自精之时也。”
1905年,同盟会在东京成立,有件事让当年的革命派骨干们很头大———华兴会元老级人物章士钊闭门读书,拒不加入。不仅如此,他还劝说好友陈独秀置身事外。
老友张继苦口婆心,章太炎与孙毓筠甚至住进他家里,足足劝说两个日夜,马君武气得动了拳脚,而章士钊倔强不从。同盟会还找来章爱慕的女会员吴弱男去劝说他。不料,这位淮军名将吴长庆的嫡孙女非但没有说动章士钊,反倒把自己赔进去,作了章夫人。二人完婚后,赴欧洲学习英国宪政知识。正由于夫人这层关系,异见者章士钊更有政治资本跳出革命派的小圈子,打通了三教九流、权贵学商,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章的转变,非因对国家心冷,是与早期经历的系列变故相关:他接手办《苏报》,邹容和章太炎进了监狱,前者死在狱中;1903年,刺杀广西巡抚王之春的暗杀失败,他与黄兴、张继等十一人被捕入狱,在狱中度过40余日,被蔡锷保释;为躲清廷追杀,东渡日本;1904年何梅士在去日本途中跳海自尽;1906年秦力山在云南遇害,到英国后,杨笃生又于1911年6月13日在利物浦投海自尽。一系列的变故,致使章士钊在政治上越来越趋“冷”。
章士钊说,“早期革命,思想幼稚行动轻率”无法救国,且“才短力脆”,目睹日本明治维新,转而“求学救国”。在英国,他看到了互相斗争且妥协的政党政治,表现出浓厚的调和色彩。对比中国的政治状况,逐渐形成了自己对宪政的理解和主张。
1911年武昌起义后,章士钊正在英国阿伯丁大学读四年级,他考虑到国外舆论会影响国内革命形势,于是频繁电讯,在《民立报》传达国外支援革命的声音,鼓舞革命士气。
不久,孙中山邀请他回国,他当时正攻读硕士学位,离结业不到一星期,毅然带着妻子放弃学位,“废卷东驰驰,涉冬抵宁”。留学英国的五年,深刻影响了他的政治思想和新闻观。
1911年 重做报人
1911年冬,章士钊到达南京,临时政府已经成立,老朋友黄兴非常高兴,问他:“各部长官,多久旷未到,君一试何如?”意思是让章挂印出任南京临时政府之一部部长。
不料,放弃了学业的章士钊却再次选择了和政治保持距离。他选择了做回报人本行,担任《民立报》主笔,兼任江苏都督府顾问。
章士钊在《民立报》上公开表示,自己英伦求学归来,略有政见,要借《民立报》为阵地,与“诸友商证”。并公开了自己在静安寺二十九号的住址,欢迎“赐函”。并将笔名秋桐改为行严,大有庄重入世,一展拳脚的意思。
章士钊没有改变自己异见者的特质,《民立报》是同盟会总机关报,他不是同盟会员,却不避嫌;更出人意料的是,对临时政府的诸多措施,章士钊时有批评。他还陆续发表《论强有力之政府》、《论平民政治》等文。认为当年南京临时政府的有些作为是“暴民政府”的“暴民专制”。这种尖锐的舆论监督得罪了很多国民党人。
章士钊没有因此放弃舆论监督职责,阐发自己政党政治的政治理想。在民国元年,他还对当年办《苏报》的激进言论,作出“自悔前作新闻记者之无状”,诚恳地说:“十年前记者即滥厕言论之席,实则亦奚成为言论?特深致恨于政治之不良,感情横决,急无所择之词耳。”
1912年 毁党造党
另一件有趣的事是,最早在中国提出政党政治的章士钊,一生做无党派人士,和政治继续保持距离。1912年中旬,章士钊提出毁党造党说,与革命党人的关系到了相当紧张的地步。
7月15日至19日,章士钊在《民立报》上发表了《政党组织案》一文,阐述组织办法。主张将国内所有的党,全部破坏,然后再根据各方面的政见,在“政见商榷会”中,就正负两方面的政策分为两党,共同参与政治,管理国家。这就是当时让天下哗然的“毁党造党说”。
同盟会成员对此多有不满,很多党人质问力挺章士钊的于右任,为什么要用非党人士来主持党报?章士钊因此愤然脱离《民立报》。在他看来,同盟会居于狭隘的门户之见,不明白政党政治中所谓党争是为了国富民强,不是为个人的私利;所争的焦点是治国的方针政策而非个人意气。以章士钊对政纲的看法来衡量清末民初的政党状况,他的失望是难免的。
8月,在独立周报第一期,他公开发表了给杨怀中的一封信,全面回应了激进的革命党人对他的攻击。信中说,他认为革命或立宪,都是同为国家之进步奋斗,不应相互排挤。
尽管章士钊始终信奉英国两党制中的调和论,并将此观点广泛用于自己后来的政治斡旋中。但是他还是表现出了对革命党的暗中支持。当年9月,为了调和国民党与北洋军阀之间的矛盾,章士钊随黄兴一起去北京见袁世凯。袁世凯以章士钊夫人家的背景为考量,一度以送房子,任职北大校长等诱饵拉拢他,要他助自己复辟。而章士钊不为所动,吴弱男从南京来电,谓“革命党不得自污为裙带官”,促其南归。
可以说,章士钊从1907年起,就一直以热血旁观者身份,致力于中国宪政的进步。英国式的议会政治,一般认为,是各党派政治妥协的结果,也是相当成熟的资产阶级政治,但辛亥年前后,中国的条件,显然不能与英国相提并论。章士钊的政党政治论先于中国的社会政治现实,因此,他想“改组政党”、实现议会政治的愿望注定要陷入尴尬。
不过,自辛亥年起,章士钊的思想,也发展出了独特的“调和立国论”,虽辛亥未能实行此种政治方案,在今日看来,也不失为一个旁观者对于局势的深思。
(本文撰写参考了《章士钊全集》、《章士钊先生年谱》等著作。)
■ 轶闻
“走”
1945年,毛泽东应蒋介石之邀,赴重庆谈判。其间由覃理鸣设宴,让毛泽东与章士钊聚谈。“行严(即章士钊)先生,你看怎么办?”毛泽东虽比章士钊年小12岁,但都是老熟人了,彼此握手寒暄了以后,毛泽东开门见山地问。
章士钊想了想,没说话,只是操起笔,在手上写了个“走”字,给毛泽东看,然后悄悄地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七十六期预告: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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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刘雅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