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不平

　　李娜从温网回来，在家中享受懒觉。但受了她单飞日进斗金的诱惑，一些家长却亢奋得不能自制，计划在体制外培养自己的孩子，作为一项家庭投资。指望若干年后，也“娜”样钱潮滚滚。他们相信，自己可以复制出下一个李娜。

　　由于李娜是否可以复制，是一个经久不息的争议，所以必须从人类规律和哲学逻辑上予以阐明。复制，根本上是如何理解“天才与社会”的关系。到底是天才推动了历史的发展，还是社会进程和历史趋势造就了天才。也就是说，如果李娜是天才，那我们就别谈什么人为复制，只能耐心静等；如果她是被社会按照一定程序生产出来的，那就好弄了，只要严格按照程序再生产，下一个就指日可待。

　　可问题绝不是这么非此即彼简单明快。就算李娜是社会机器的一个产品，但同样或者质量更好的原材料，还得拜“天”赐“才”。于是乎，她就是天才，而对于天才而言，无论社会环境给她设置什么障碍，她总要冒出来重写历史，那还关社会环境什么事？

　　这鸡生蛋蛋生鸡的哲学游戏，让人恍然回到两百多年前。那时，中国人以占星术解释一切，活得单纯潇洒，而英美等国的众多顶级的学者，则加入由英国科学家高尔顿以《遗传天赋》挑起的大争论。一方用个人来解释社会，一方用社会来解释个人，循环论证，往复不停。一直到今天，尚未完全停歇。

　　要调和两派，只能乞灵于万能的辩证法。本来嘛，争吵完全是枉费工夫，只消说两个要素互有影响，作用与反作用，便皆大欢喜。只是，这样的说法看似无懈可击，实则是回避问题，什么也没解决。

　　正是李娜，用事实为我们解开了这个逻辑谜题。她已证明，在生物学意义上，中国女人打好网球完全没有问题。而根据科学界的主流观点，具备某一天资的人，其分布状况在各个历史时期都是均匀的，湮灭无闻或光耀天下，取决于社会环境的作用。如此，前李娜时代，社会埋没了很多“李娜”，后李娜时代，只要中国的社会环境更好，至少是不会更糟，那么“李娜”就会被复制出来。

　　有人会好奇地追问，下一个李娜将出现在哪个时间段，最好连她姓甚名谁，也给出标准答案。对此的最好回答是，我们无法指出哪一位妇女将怀上双胞胎，但概率规律告诉我们，在每年的新生儿中，双胞胎的比率是定数。网球明星的诞生，亦然。

　　具体到个人，其偶然降生地的制度和文化环境，对于她能否成才，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至于血统、体型等生物学上的差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说网球，湖北、四川、河南等地，成为中国网球重镇，是因为它们有着完善的举国体制下的人才发现和培养体系。基本上，我们可以确定，下一个李娜也将诞生在这些重点地区。

　　由于网球投入巨大，一个孩子从入门到有收益，要8-10年，总费用将在400万左右，真正扛得住的还只有我们伟大的国家。所以我劝那些以赚钱为目的的父母，还是把孩子送到政府办的少体校网球训练班为妙。且看国内单飞的“鼻祖”袁梦，正是因为经济压力，于2010年重归举国体制的怀抱。

　　只有举国体制才能生产出下一个李娜，这一点毫无疑问，至于这种体制的先进性如何，那是另一回事。不议。

　　□张路平（《全体育》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