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5就是一把切割时代的利刃，将中国人分为爱乒乓和不怎么爱乒乓两类。然后，棋圣聂卫平以围棋代表后一个阵营，一通“乒乒乓乓”，而CCTV5掌门人江和平则代表前一个阵营，以收视率义正词严地回应老聂的揶揄。

　　耐人寻味的是，无论江和平力挺的乒乓，还是聂卫平的本行围棋，都曾是中国模式的现代神话。它们都在特殊的历史时期，担负过特殊的社会功能。乒乓在上世纪70年代以小球撬动大球，为中美建交投石问路；围棋则在上世纪80年代成功“抗日”，孤胆英雄聂卫平正由此而荣获“棋圣”头衔。然而时过境迁，体育慰藉大众心灵的奇幻功能，早已褪色，乒乓也好围棋也罢，这些以往时代的偶像项目，已无法纳入当代趣味的主流框架。

　　围棋和乒乓都拿收视率说事，意味着“圣人”和“主任”，都完全掌握大众心理的秘密，只有代表了最广大群众的利益，才能在这场口水战中立于不败之地。而事实上，围棋和乒乓，即使加起来，收视率又岂能拼得过被彻底遗弃的中超？所以，收视率，只是两路神仙心照不宣的幌子。双方真正比拼的，是权力和对权力的影响力。

　　在中国，几乎所有事情，当然包括CCTV5播什么和不播什么，并无公开、公正有序的决策过程，而是取决于个别决策者的随机选择。“棋圣”作为曾经陪同最高领导人打过桥牌的老江湖，虽然未必念过马尔科姆·艾克斯的书，但他显然信奉“权力从不让步———除非面对更大权力”的现实逻辑。据说，他已通过自己的特殊渠道，有机会去“影响”江主任的上级，为围棋维权。

　　权力确实是个神通的东西，像先贤约瑟夫·儒贝尔150年前所说，“能使人产生吸引力，甚至会使姑娘爱上老头”，这还不够，还能使电视台播自己喜欢的比赛。只是，假如聂卫平找到的人，并非围棋迷，而是斗地主、门球或踢毽子的爱好者，那就真成了“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其实，越过这场具体的争论来考察CCTV5，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它在近几年确实发生了剧烈的价值跳跃。从一个拥有全球视野并向世界主流靠拢的平台，回归到以弘扬中国奥运优势项目为己任的窗口。不仅仅是乒乓球，还包括举重、跳水、体操、羽毛球，所谓中国奥运五大梦之队，都在它倾力播出的范围内。

　　显而易见，聂卫平的围棋被CCTV5弃于后半夜叙事，潜藏的逻辑是它并非奥运项目，而跟收视率毫无关联。也有人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挖掘出江和平是业余乒乓球高手，还身兼中乒协副主席，难脱假公济私之嫌，亦属大谬。

　　一方面是被作为主旋律强调的奥运体育，一方面是以娱乐消费为终极目的的职业体育，两种体育在CCTV5的此长彼消，显示了社会转型期体育价值观的严重分裂。而去年广州亚运会期间，由新华社记者杨明挑起的一场大论战，亦异曲同工，只不过，当时的论题是奥运体育与群众体育孰轻孰重。

　　奥运体育、职业体育、群众体育，三种体育的主次顺序，已体现在江和平的现实态度里，不言自明。至于老聂，手里握的是一副“三不靠”的牌，“球迷”跟他混，显系谬托知己。

　　□张路平（《全体育》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