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北京记忆
□林红(学者,北京)
小寒刚过,瑟缩的寒风让人天天数九。现在人们多能说几句三九四九冰上走之类的谣谚,却似乎对同与时令有关的中国传统花语不明就里。数九数出了冬尽春来,二十四番花信风则好比时令花色的集合,正如《花为媒》中的报花名唱段,与游赏有关,也与关心有关。二十四番花信风以梅花开始,以栋花作为终结,据《蠡海集》载:每月二气,六候,自小寒至谷雨,共四月八气二十四候,每候五日,以一花之风应之。其顺序是: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
老北京人爱水仙,这也使得水仙的形象进入了日常器物之中,比如常见的水仙花黑色软面软底绣花鞋,故宫藏品中的木柄纳纱团扇(柄上采用阴线填蓝法刻有竹、芝、水仙、桃花等花卉,组成群仙祝寿纹)、更有台北故宫的镇馆之宝汝窑天青无纹椭圆水仙盆。水仙入画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近代画家赵云壑多有《岁朝清供图》遗世,他在1922年的一幅新春之作中,就将炭盆、红烛、梅花、茗盏、牡丹和水仙并置在画面中,尽显“百事安排、满堂欢喜”之气;现代画师郑师玄也曾有过类似画作,他的题诗更是道破了这一安排的立意所在:斗室春生气自温,唐花瓶配水仙盆。莫将看作寻常物,元日都从吉语论;又,齐白石曾在老舍先生五十寿辰当日作画,画面中有一盆万年青和一枝水仙,并题名为“万寿神仙图”。
上文的岁朝清供如今算是个生僻词汇了。“岁朝”是为春节,《后汉书·周磐传》已有“岁朝会集诸生,讲论终日”的记载。“清供”即“清雅供品”,又称清玩,包括金石、书画、古器、盆景等可供赏玩的文雅物品。
古代文士案头的花卉清供,大多是清雅品种,而非花局子中在腊月倾销的一品红或者金橘这样的俗物,而选择红梅、绿萼、水仙、红豆、银柳或香橼、佛手之类。这些品种的清供都能传递“一味真香清且绝,明窗相对古冠裳”的品位,同时也能点缀出过年的气氛,其中尤以水仙为最。
水仙是我国十大名花之一,作为清供佳品,它曾端坐在皇帝和普通百姓的案头、窗台。尤其当旧历新年将至,老北京人更喜欢将水仙作为岁朝清供的年花。群花只在轩窗外,那得移来几案间?乾隆写水仙的诗句道破了它作为案头清供首选的理由。
北京人有冬季养水仙的习惯,很多人把养水仙叫“晒水仙”,强调的是温度对于水仙的重要性。养水仙并非易事,有人总结出“四心”,即“小心”、“细心”、“耐心”和“精心”,养水仙堪称修身养性的活计。
北京人养水仙历史也很悠久。明代《帝京景物略》记载了岁时景物:而梅,而山茶,而水仙……清《燕京岁时记》一书中记载在护国寺、隆福寺的花市上售卖花卉的情况:“春日以果木为胜,夏日以茉莉为胜,秋日以桂菊为胜,冬日以水仙为胜”。北京郊区丰台的草桥是养植、贩卖水仙的基地,《帝京景物略》中即对此有所记载。《光绪顺天府志》上记载:“水仙,草桥圃人每逢庙市,肩担成集。”
《漳州府志》记载:明初郑和出使南洋时,漳州水仙花已被当作名花而远运外洋了。旧京的水仙头多在秋末从福建运抵丰台,再经过花洞子工人的培育后送到城内脱售。水仙有独头、三歧、五歧、六歧、七歧之分,至于十一歧,多是花匠插入了假件子的伪作。(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