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象万千

　　乾隆瓷瓶既不能像甲骨文那样提供解读未知历史的重要信息，在工艺上也未具有独一无二的历史价值。

　　最近几年，中国富豪海外竞购文物似已成为一个独特现象，近日伦敦拍卖会上中国富豪天价竞拍乾隆瓷瓶更是引发争议，其行为被称为“瓷器爱国主义”。

　　不知道那些参与竞拍的中国富豪们是否想过：那个乾隆瓷瓶到底值多少钱？以5.5亿元人民币的天价购得一个瓷瓶是否理性？

　　据我所知，那个瓶子的造价最多只值几两银子。乾隆时代的一两银子值现在200元人民币光景，因此那个瓶子就成本而论，不过值现在几百块钱。

　　那个乾隆瓶子是个粉彩镂空瓷瓶，瓶身有鱼戏图，高约40厘米。粉彩是在中国传统的五彩瓷工艺的基础上，融合清代新创的“珐琅彩”工艺，研制成功的一种新的彩瓷技术，出现于康熙后期。镂空是乾隆时代景德镇比较常见的制瓷工艺，一些双层透雕的转心瓶、转颈瓶等，因其结构严密、构思奇妙而令人叹为观止。

　　乾隆时期还流行摹仿动物、植物、瓜果的仿生瓷，其惟妙惟肖，几可乱真。不过，这只鱼戏粉彩镂空瓷瓶，在工艺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巧妙之处，在乾隆瓷器上应该属于平常之品。

　　当时烧制这样一只瓷瓶，需要多少钱呢？

　　清代宫廷所需瓷器甚多。除了紫禁城内所用，西苑三海、颐和园、圆明园、承德避暑山庄这些皇家宫苑以及太庙、陵寝等地方，皇帝赏赐、作为外交礼物等，也都需要大量瓷器。因此，清宫在景德镇专设御窑烧造，派出官员管理，为此每年拨专项经费一万两银子光景，送京的瓷器成品一般超过万件。平均下来，每件造价不超过1两银子。当然，每件瓷器因其大小形制及工艺繁难程度不同，其造价也不一样。

　　比如乾隆六年（1741），共烧过瓷器坯胎42757件，共用银9888两4钱4分8厘4毫2丝。瓷器制成后经过筛选分出上色、次色、破损。上色瓷器运送到京城供宫廷使用。“次色瓷器虽不及上色，在民间也为美器”，因此可以变价估卖。破损统计呈报。

　　该年，破损瓷器共6871件，不到总数的二成。变价次色瓷器，用过制价银2691两余，估变价银2158两余，亏损二成。假如以上色、次色成品共35886件、总费银9888两计算，则每件造价不到2钱8分银子。若以上色成品1万件、次色成品25886件来算，则上色、次色瓷器每件造价各约为7钱和1钱银子。

　　清宫烧造瓷器成本核算是很精密的。按照乾隆十二年制定的《烧造瓷器则例章程册》的规定，瓷器制价按宽一寸、长一尺的“单位”所需材料、工钱计算。当时将瓷器分为盘、碗、盅、碟等圆器（圆形瓷器）和瓶、坛、缸、盆、尊等琢器（雕琢瓷器）二类。瓶是琢器，制价则例内以洋彩锦上添花琢器为例，材料方面，每尺泥土银2厘7毫、釉料银3厘3毫、颜料银5分、炭价银4分等，工钱方面，包括做坯、做细、镶方、刳削、锥拱、雕镂、雕镂玲珑、画填、吹色等工艺流程的劳动成本，制价总共不到8钱银子。

　　另外论件计价的，各种琢器每件款字银5厘、彩款工字银6分、摹彩御宝工饭银2钱4分。按此规定计算，宽一寸、长一尺的“单位”造价约为1两银子。

　　晚清专为慈禧定制直径2尺6寸的粉地着色荷花样圆形大鱼缸，共造过坯胎7件，其中5件破损，成品2件，每件折宽1寸、长171尺2寸4分，共用去银933两多，其宽一寸、长一尺的“单位”实际造价约为2.7两银子。

　　由于官方造价通常比民间造价要高，因此当时景德镇民间烧制瓷器的成本，应该不会高于上述官方标准。故而，那个40厘米高的乾隆瓷瓶造价大概是几两银子。

　　文物的价值当然不能以当时的造价来评判，但是，上述乾隆瓷瓶既不能像甲骨文那样提供解读未知历史的重要信息，在工艺上也未具有独一无二的历史价值，因此其价值是有限的。英国兄妹在打扫去世亲人的房间时发现这一瓷瓶，可以估计原先购买该瓷瓶时也没有花太多的钱，可能也就是花了几两到几十两银子，否则应该珍视之，不至于在清理房间时才发现。

　　因此，这样的瓶子对中国来说，多一只不多，少一只也无大碍。而一些中国富豪将本来已经够高到80万到120万英镑的估价，竞抬到5160万英镑的天价，真可谓是脑袋进水了。这些富豪们如果真的爱国，那么不如少用不正当方式捞钱、多给员工发工资或者多做慈善，总比在海外比阔，还把钱送给外国人花好一点。

    □洪振快（历史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