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说新语】

　　在电视剧《黎明之前》的结局阶段，有一个引人注目的段落。智勇双全的“水手”展示了一种神奇的自杀方式：仅仅喝下几杯清水，他就在审讯中突然死亡。随后，第八局的工作人员终于解开谜题，原来“水手”是利用胃药和阿托品眼药水来实行自杀的——他从24瓶眼药水中提取出阿托品，再用1.5磅（约700克）氢氧化铝胃药包裹着做成药丸吃下去。他们的解释是：氢氧化铝可以中和胃酸，所以药丸在很长时间里都不消化，开始喝水后，胃药融化，阿托品就暴露出来，把他毒死。这种自杀方法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它真的可行吗？

　　氢氧化铝能当成毒药外壳吗？

　　能中和胃酸的胃药通常是含镁或铝的碱性无机物。让它们在胃里扛上若干小时不被消化并不难，但要用做保护壳包裹毒药，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为了能更均匀地覆盖在胃黏膜上，胃药被设计成吃下之后很快就会分散成许多细小颗粒的样子，即使是没有添加辅料的氢氧化铝，也是颗粒很细小的粉末，一进肚子就很快散架，根本维持不了药丸的形状。也就是说，根本不能让“水手”活过逮捕和审讯的那几个小时。

　　另外，剧中所演的通过大量喝水让胃药外壳迅速溶解也不靠谱。因为氢氧化铝在水中的溶解度非常小，与胃酸反应之后也是一样。说喝水是为了尽快把团成药丸的氢氧化铝冲散，或许还更为可能。它还拥有相当强的吸附能力，可以阻碍多种药物的吸收，阿托品正好也在受影响的药物之列。换句话说，氢氧化铝的存在会让阿托品很难发挥作用，没法保证“水手”在短时间内中毒身亡。

　　阿托品很容易提取吗？

　　忽略掉少量辅料的成分，眼药水可以看做是药物的水溶液。从水溶液里提取药物，估计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方法就是——煮。把水分全部蒸干，剩下的自然就是药物啦。

　　不过这个方法对阿托品不太适用。阿托品的熔点在114℃-116℃，而且熔化的同时就会分解。由于这个温度和水的沸点差不了太多，所以在把水完全蒸干的过程中，很容易造成阿托品的大量分解。

　　由此可见，从眼药水中提取阿托品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当然，也并非不可能，比如通过降低压力，让水在比较低的温度下沸腾蒸干，就可以顺利地得到其中的阿托品。

　　阿托品眼药水的浓度可以是0.5%（100毫升中有0.5克阿托品）或1%。每瓶眼药水有8毫升。24瓶眼药水可以含有将近2克阿托品。电视剧中提到的眼药水24瓶共240毫升，含阿托品共2.4克，与实际情况基本吻合。

　　对于成人而言，阿托品的最低致死剂量为80-130毫克。因此，即使算上提取中的损失，这些阿托品也确实足够撂倒一个成人了。不过正如上文所说，面对1.5磅氢氧化铝的阻碍，真正能吸收的药量可能远远少于这个数字。

　　阿托品能让人死得体面吗？

　　假设一切真像电视剧所演的，确实有足够多的阿托品被吸收入血，那它真能让“水手”那样迅速、体面地解脱吗？

　　迅速，可以；体面，不可能。

　　阿托品在口服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达到作用的峰值，算是起效比较快的药物。如果胃肠吸收的药量够大，那么很快就可以达到中毒剂量，确实算得上“迅速”。但大剂量的阿托品除了造成严重的视力模糊（电视剧有所表现）、心跳加快等症状外，还会对中枢系统产生毒性。起初它会造成中枢兴奋，使人烦躁不安，出现幻觉，胡言乱语，有时还会惊厥。接下来，当中毒十分严重时，这种兴奋作用会转为抑制，使中毒者陷入昏迷，最后因呼吸麻痹而死亡。这很难被形容为体面、安详。

　　□宫珏（北京大学医学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