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往事

　　□大仙（专栏作家，诗人）

　　2002年10月24日，北京深秋疏星淡月，三里屯“芥末坊”坊主秦齐和冰冰，联袂邀请我参加“仁club”的声光色宴开幕典礼。

　　“仁club”的诞生地，是北京电子城大山子国营798厂职工食堂的原址，我在出席开张盛宴的同时，亦感觉有一种怀旧冲动袭来。

　　现如今798已成为艺术家的大本营，798一词几乎成为艺术的同义词，798亦成为外省乃至于外国艺青热切向往的地方。就像我一首诗中写到的———那些外省青年日夜兼程，向着紫禁城飞奔。

　　798电子工业区诞生于五十年代，在周恩来总理的运作下，由前苏联利用纳粹德国的战争赔款投资、前民主德国设计和建设而形成北京东郊著名的电子工业基地。当时这里的总名称叫718大院，包括718厂、798厂、751厂、797厂、706厂、707厂和电子工业部第11研究所，共计6厂一所，我当时上班是在797厂。

　　准确地说，798不应该叫大山子，而应该叫王爷坟，文革时改名叫万红里。大山子与王爷坟相差一站地，包括797、706、707，而王爷坟则有718、798、751，电子工业部11所则横贯大山子和王爷坟。

　　798之所以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概念，“芥末坊”坊主秦齐和冰冰绝对开风气之先，他们在798职工食堂开辟了大山子第一家艺术酒吧———仁club，从此艺术人气就疯狂向大山子云集，而798也在艺术话语中创下完美山河。

　　1979年11月5日，我在与798厂几十米之隔的797厂当临时工。那时，798厂职工食堂是整个718大院中饭做得最好的，所以中午歇工时分，各厂的工人都集中此地打饭。

　　1980年，正逢改革开放春风化雨时节，那一年流行高领毛衣和喇叭裤，我穿着烟色开司米高领毛衣和8.5寸米黄色纯毛华达呢喇叭裤，行走于厂房街区，奔向心中最好的食堂———798厂职工食堂。

　　当时的798厂，“盘儿亮条儿顺”的青年女工如云，这也是吸引大批外厂青年男工在此聚餐的主要原因。我们当时管798厂的青年女工叫“98女郎”，真跟现在的“酒吧女郎”合上拍了。

　　在参加“仁club”开业典礼之夜，我特意从白家庄坐上402路公共汽车，直奔798，就为了怀旧。

　　我在王爷坟下了车，在718厂的门口，我突然惆怅。我1983年的初恋，一个身材娇小、容貌姣好的798厂日本流水线的青年女工，20多年前就在繁星满天的工厂门口准时出现。

　　星月迷乱，比星月更迷乱的是内心的迷乱，比内心更加迷乱的是我还在过街天桥旁独自依了会儿栏，栏边只有小广告劣迹斑斑，已不见20多年前风中情缘。今夜星光不灿烂，因为我内心不灿烂，大自然也不好意思灿烂。倏然就想起我们当时那首“拍婆子”的歌曲———穿过大街走过小巷，遇见一位好姑娘。姑娘姑娘不要慌张，交个朋友怎么样？一年过后我们生了小娃娃，他叫我爸爸叫你妈妈……

　　夜色中的718大院，已立起座座豪宅，房地产已摧毁前苏联和前东德的故址。而我曾经工作战斗过的低矮厂房，于死寂的黑暗中默然承受着巨变沧桑。就在1985年，我曾在其中某一个漆黑的窗口，当时灯火通明，我给一个三班倒的青年女工朗诵舒婷的名篇———

　　要有坚实的肩膀/才能靠上疲惫的头/需要有一双手/来支撑最沉重的时候。

　　后来她就成为我N女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