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为施特劳斯学派第一代成员集体亮相的纲领著作,《政治哲学史》在中国的沉浮,恰和十几年来不断变幻的种种思潮相激荡;“施派”学说也风行民间,引得无数学子亦步亦趋。文化保守主义者从中读出古典,觊觎权力者读出“哲人王”,细究文本者读出解释学,大学教授读出“通识教育”,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构成了当今学界的一大景观。
作为政治哲人的施特劳斯
与传统思想史撰写体例不同,这部《政治哲学史》首先是一项集体的事业,施特劳斯亲率32名弟子对39名经典作家分章讲解;另一方面,弟子们对自己的讲解对象都有着多年潜心独立的研究,所以,这部政治哲学史又是一项颇富个体性的事业。
《政治哲学史》以绪言中认定苏格拉底是“政治哲学的创始人”开篇,以后记中诸学生回忆老师施特劳斯结束,本书与众不同地开辟了一个始于苏格拉底而终于施特劳斯的政治哲学史传统。因此,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什么是政治哲学?
与政治思想不同,政治哲学关注的问题是:美好的政治生活如何通过哲学的方式获得。施特劳斯认为,美好的政治生活只应该关注一个目的:人获得幸福,社会运转良好。因此,指导这种政治的哲学就应该提供关于好生活和好社会的“知识”,而非“意见”,这就是政治哲学。
政治哲学首先是一种哲学,这就把神话和习俗排除在外。苏格拉底之前,有史诗作家和习俗主义者。史诗面对的是不可知的命运与神灵,习俗主义者面对的是由历史传承下来的各种惯习,而这些都是无法论辩的,不能构成“知识”的对象。从苏格拉底开始,借助论辩术,人们开始认识知识的对象———自然。从苏格拉底开始,人们可以通过辩论的方式讨论善与恶,最终达到对善的真理性认识。这是政治哲学形成的标志,也是《政治哲学史》选择从这里开始的原因。
其次,政治哲学还涉及“哲学”和“政治”的关系。施特劳斯曾在《写作与迫害的技艺》中强调,为了避免因讲真理而导致的政治迫害,哲人必须掌握一套“隐微写作”的技艺,通过隐喻和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向少数人表达主张。
《政治哲学史》正文选择的最后一个人是以重新解释古希腊作家和尼采为己任的海德格尔。海德格尔和尼采,都是被施特劳斯所说的“现代性”困扰终生的人。
面对“现代性”困扰,施特劳斯给出的答案是“回到古典”。于是,正如本书重新返回自身的后记一样,这个答案也带着我们重新回到开头———苏格拉底。简言之,施特劳斯是今天的苏格拉底,苏格拉底是古代的施特劳斯。
“隐微写作”是施特劳斯学派的惯用手法。在《政治哲学史》施特劳斯亲自撰写的章节中,我们已经约略感受到,他把文本的篇章结构、数字、场景、语气等上升到更高的位置。
施特劳斯基于“文本细读”和“戏剧结构”而创造出的解释学在给他带来大量追随者的同时,也招致了很多批评。对这些批评,隐晦的施特劳斯从来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