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语言学家制作的一段录音中，印度安达曼群岛波部落的最后一名成员、老妇人波阿用自己部落的语言吟唱着自然界的“叶落花开”。2月初，85岁的波阿去世。自此，她的歌声成为绝唱，而延续了6.5万年的波族及其语言随之从地球上消失。
【波族之难】
最后一个波族人走了
波阿的一生堪称一部厚重而丰满的史书。
在85年的人生旅途中，波阿经历了英国殖民统治、二战期间日本占领、2004年印度洋海啸等“大事件”，也见证了所在波部落的衰落和灭亡。
印度安达曼群岛位于孟加拉湾以东700英里（1英里约合1.61公里）。此岛不但保留着世界上最古老的语言，而且还是世界上语言最为多样化的地区之一。
由此，印度安达曼群岛被称为“人类学家的梦想之地”。
安达曼群岛原本有4个较大的土著人群：大安达曼人、贾拉瓦人、昂格人和桑提内尔人。
大安达曼人部落又分为10个拥有各自不同语言的部落，波族是其中之一。人类学家相信，波族人大约从6.5万年前就开始在安达曼群岛居住，波族文化是延续至今的最古老的人类文化之一。
波阿来自波族，出生在安达曼群岛北部的丛林中，成长于传统的部落社会。她从小学习收集野生土豆，猎捕野猪、海龟和鱼。
上世纪70年代中期，印度政府将大安达曼人移至靠近布莱尔港的海峡岛上。此后，波阿就住在政府提供的有水泥墙和铁皮屋顶的棚屋中，领取政府提供的食物配给和每月500卢比的福利金。
在岛上，远离故土的大安达曼人纷纷醉心于饮酒，于是，一个又一个大安达曼人死于酗酒。
波阿曾不断念叨着要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不过始终未能如愿。
大约30年前，波阿的父母去世。2005年，波族的酋长去世。此后，波族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位老人，而他们在随后几年间也相继去世，波阿最终成为波族的最后一名成员。
波阿没有孩子，丈夫在几年前也去世了。没有了同族的人，波阿只能用印度语同部族之外的人交流。
【语言之痛】
无人吟唱波族历史
印度加瓦哈尔拉尼赫鲁大学语言学教授安维塔·阿比曾花费数年时间用印度语与波阿交谈。
波阿有着安达曼土著人典型的外形特征。他们普遍身材不高，皮肤黝黑；头发也很特别，属于分布在非洲和亚洲的“矮小黑人”。
在阿比看来，波阿很有幽默感。无论是大笑还是微笑，波阿的笑容都有感染力。
波阿的身体一直很好。印度洋海啸期间，她爬上一棵树得以逃生。健康状况的恶化也是最近才开始的。
生前，波阿最大的痛苦是，作为波族的最后一人，她人生的最后几年中无法再以自己的语言跟其他人交谈，这令她感到无比孤独。
现在，波阿走了，也带走了波族的语言。这是2009年12月以来的3个月中，安达曼群岛消失的第二种古老语言。
安达曼土著人所使用的语言都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以前，是人类史前语言的最后代表，仅波族语言就有超过6.5万年的历史。
不过，它们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除了波族语之外，波阿还是安达曼群岛少数能说另一种濒危语言杰鲁语的人之一。
像许多波族人一样，波阿擅长用吟唱来讲述部族历史。然而随着她的离去，这些历代传承下来的丰富的口述史就此消失。
“每一天，我都静静见证着一种独特文化，独特语言的消失。没人能够想象我的痛苦和焦虑。”作为语言专家，阿比认为，波阿之死使印度失去了其文化遗产中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波阿的去世不仅仅是大安达曼人的损失，也是人类学、语言学、历史学、心理学和生物学等好几项研究的损失。”加瓦哈尔拉尼赫鲁大学语言学家纳拉延·乔杜里如此认为。
乔杜里称，波阿身上体现出了人性的各种色彩，其丰富程度再难以在其他地方找到。
【土著之忧】
岛上部族何时当家做主
波族所在的大安达曼人群，并非安达曼群岛唯一濒危的土著部落。
昂格人也有族群生死存亡之忧。他们居住在小安达曼岛上，自称恩尼雷加尔人，意为“完美之人”。目前，昂格人只剩下不到100人。
贾拉瓦人是安达曼群岛的主要部落之一，他们过着游牧生活，猎取猪和蜥蜴。1998年，贾拉瓦人才开始与外界有所接触。不过，由于一项公路工程最近完工，他们被迫迁移至其他岛屿，并且受到偷猎者和酒精的威胁。目前，贾拉瓦人还有大约200人到300人。
安达曼群岛中保护得较好的是桑提内尔人。桑提内尔人居住在北桑提内尔岛，他们从不离开岛屿，拒绝与外界的任何接触。
研究人员认为，桑提内尔人可能是世界上仅存的与外界没有联系的旧石器时代部落。语言专家阿比说，波阿对她“最后一个波族人”的身份感到很自豪，但同时，她很羡慕桑提内尔人能够成功避开外界的干扰。
波阿曾说：“他们（桑提内尔人）在丛林里生活得更好。”
“生存国际”是一个维护全球土著人生存权利的组织。该组织主任斯蒂芬·科里说：“波阿去世了，人类社会的一个独特组成部分现在已成为回忆。”
于是，他敦促印度政府不要再试图干涉和重新安置安达曼群岛的其他部族。他还呼吁印度政府给予土著人更多主宰自己生活的权利。
斯蒂芬·科里表示：“波阿之死是一个提醒，我们不能允许安达曼群岛的其他部落也如此消失。”
（马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