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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认存在不正当取证，称其已形成组织和利益链
本报讯（记者涂重航）昨日上午，上海“钓鱼执法”事件有了结论，上海市浦东新区政府和闵行区政府发布公告，承认在执法过程当中使用了不正当的取证手段。浦东新区区长姜樑不止一次承认执法人员利用“钩子”进行“钓鱼”执法，并且说这种非正规的执法手段已形成组织和利益链。
两区向当事司机道歉
浦东新区政府近日成立由12名成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他们包括上海市和浦东新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律师、学者、中央和地方媒体代表、社区和企业代表等，经过4天调查得出结论：此前浦东新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调查简单草率，10月20日公布的结果与事实不符，误导公众和舆论。
昨日，浦东城管执法局及执法大队办公室负责人向孙中界表示道歉，并归还被扣车辆。浦东区长姜樑表示，孙中界的赔偿“应该通过司法途径来解决”。
当日，闵行区政府也向媒体通报了张晖一案（此前报道化名为张军）的调查结论：行政执法行为取证方式不正当，导致认定事实不清，区交通执法大队在区建设和交通委员会责令下已撤销行政处罚行为。
昨日下午，闵行建交委有关负责人向张晖道歉，并递交了行政处罚撤销决定书。
律师建议彻查“钓鱼”执法
昨日，十多位怀疑被“钓鱼”执法处罚过的司机，聚集在原南汇交通执法大队门前，要求还自己清白。
律师郝劲松说，“孙中界被栽赃陷害，仅仅揭露了冰山一角。”郝劲松是张晖和孙中界两人的代理律师。
他说，上海市政府应组成专案组，对查获非法运营车辆的所有案件重新核查，同时向社会发布公告，让曾经被“钓鱼”执法的受害车主向调查组报名登记，彻底查清众多“钓钩”、“钓头”及幕后的交通执法队员。
■调查
1司机断指案乘客是钩子
事件：10月14日，原南汇交通执法大队一中队队员设法将执法时间、地点告诉“乘客”陈雄杰。当晚8时，陈雄杰在浦江镇召泰路闸航路口上了孙中界驾驶的车牌号为浙ADS595白色金杯车。该车搭载陈雄杰后驶至闸航路188号时，被执法人员检查。执法人员为陈雄杰作了笔录，作为该车从事非法营运的证据。
为了自证清白并非“黑车”，孙中界自断手指，从而引发关注。目前其伤指手术顺利，已经出院。
调查组在抽查原南汇交通执法大队其他执法活动的案卷时，发现了陈雄杰曾有以“乘客”身份作证非法营运的笔录。
结果：取证方式不正当，归还车辆。
■调查
2路人胃疼案取证不正当
事件：2009年9月8日下午，张晖驾驶一辆福特轿车，途中载了一名自称胃疼的路人，随后就被闵行区交通执法大队查获。9月14日，张晖被认定“开黑车”，罚款一万。
9月28日，张晖以该行政处罚决定“没有违法事实和法律依据，且程序违法”为由，向闵行区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10月9日，闵行区人民法院依法立案受理。
针对张晖事件，昨日，闵行区政府表示，区政府对张晖驾驶自己轿车载客一事高度重视，专门成立了由区建交委和区监察局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行调查。
结果：取证方式不正当，撤销处罚。
浦东区长姜樑：政府要保证诚实
“钩子”不止一次参与执法；将会追责
涂重航
■表态
本报讯（记者涂重航）昨日，上海浦东新区区长姜樑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不能保证政府不做错事，但是要保证政府诚实。并表示将启动问责程序，追究相关责任人责任。
姜樑说，上海市政府对此事的态度主要是两方面：一要坚决惩治黑车，二是坚决禁止用这种不合法的手段来取证。
姜樑说，调查发现存在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乘客”，即媒体所说的“钩子”。“我们调查发现不止一次有‘钩子’参与执法；其次，有社会人员参与组织钩住司机；再次，执法队把执法时间告诉他们（指‘钩子’）。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取证是不正当的。所以，我觉得这（‘钩子’）是核心的问题。”
“为此，浦东新区人民政府向社会公众作出公开道歉，并启动相应的问责程序，对直接责任人追究相应的责任。”姜樑说，至于对参与的具体人员要不要处分、以什么方式处分，这就要依据法律程序或者行政程序来进行处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昨日，据内部人士透露，上海“钓鱼”执法事件被媒体报道以后，引起上海主要领导的重视。上海市委主要领导明确指出，要坚决取消不正当的执法方式，立即纠正这种执法错误；一定要本着有错就改、有错必纠的原则，实事求是、高度透明地向社会公布调查结果。也正是来自上海主要领导批示，“钓鱼事件”才得以如此迅速公布调查结果，并能勇于认错。
2009年10月A06版
“为清白再断一指也值”
孙中界对调查结果表示满意，称未想到这么快获清白
昨日，孙中界哭着对记者说自己终于洗刷清白。
昨日召开的“10·14”事件通报会，事件主角之一孙中界被挡在门外。在浦东区政府门前的草坪上，孙中界被大批记者围着，其间他两次落泪，称自己终于洗刷清白，非常高兴。其哥哥孙中记说，从10月14日到律师介入的5天间，他未见弟弟笑过。
未与“钓钩”当面对质
新京报：你对浦东区的调查结果满意吗？
孙中界：满意，很满意，终于洗刷清白。我确实不是黑车，有这个结果，我非常高兴。
新京报：出事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孙中界：我被抓之后，在交通执法车上他们（执法人员）要走我的驾照，然后就让我签了一式三份的单子。一直到晚上9点半，才放我回家。
新京报：那份单子你记得什么内容吗？
孙中界：他们根本就不让我看，我被吓蒙了，七八个人围着我，不签字就不让走。
新京报：当时你拉的那名“钩子”在车上吗？
孙中界：我被抓后，钩子就消失了。他们说根据乘客当面对质认定我拉客，根本是瞎说，我在执法车上待了两小时，“钩子”一直没露面。
菜刀剁手指时头发蒙
新京报：后来怎么就砍了手指？
孙中界：我从被抓到砍手指那几个小时，头一直是蒙的。我哥哥埋怨我不该随便让人上车。我当时十分委屈，是他直接拉开我车门上的车。我在执法车上就对那些人说，大爷们哪，你们一定要查清楚，我确实不是黑车。
回到家后，被哥哥说了几句。我一个人在楼下住，就从厨房里找出菜刀，剁手指的声音很大，哥哥以为我砸了电视，赶快下来看。当时手指的血像喷泉一样飙出来。
驾照刚拿三个月
新京报：听说你来上海才3天就出事了？
孙中界：是的。不过8月我曾来过上海，开了一个月的车，然后回老家种玉米，这次才刚到几天。驾照是7月20日才拿到的，在老家拿的。
新京报：刚拿到驾照就在上海市开车，不害怕吗？
孙中界：直到现在还很紧张。我主要负责送工人去工地，每次都是由工长指路。
新京报：在上海开车还受到过其他处罚吗？
孙中界：有一次，在浦西路边停车，被贴了罚单。
被扣车已经领回
新京报：领到车了吗？
孙中界：是的，25日我去停车场看过那辆车，脏得要死。26日车被开到执法队门口，我一看，怎么这么干净。
新京报：停车场的人认识你吗？
孙中界：刚开始，看门的不让进，我抬抬胳膊说，你看看我的手，他就让我进了。
新京报：他们（原南汇区交通执法大队的人）道歉了吗？
孙中界：是的，只是坐着照着一张纸念了一下，说对我道歉，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新京报：出了事之后，你觉得会这么快还你清白吗？
孙中界：20日他们不是说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当时我觉得他们睁眼说瞎话。没想到这么快就有180度大转弯。
再遇求助者内心会矛盾
新京报：手指断了，但是又这么快就还你清白，你觉得值得吗？
孙中界：就是再断一根手指也值得。我救了一大批像我一样被冤枉的司机。
新京报：今后再遇到有困难的人，你还会载他们吗？
孙中界：这个……以后会很矛盾，可能不载的多些。但是真的是有困难，还是要让他上车。
“把‘钓鱼’官司打到底”
另一受害者张晖称遭法官威胁，压力很大
涂重航
张晖称承受很大压力，已做好离开上海的最坏打算。
与孙中界不同，另一名“钓鱼”执法的受害者张晖选择了诉讼作为维权的手段。昨日，上海闵行区交通执法大队认定张晖案取证不当,撤销行政处罚。但张晖表示，而闵行区法院要求其撤诉，法院工作人员的态度十分不好，他要把官司打到底。
被罚款一周后可领回
新京报：是哪个部门向你道歉的？
张晖：是闵行区建交委。开始是他们的法律顾问说向我道歉。我说难道道歉还要找人代替，随后闵行区建交委的纪委书记梁女士亲自向我道歉，我接受了。
新京报：他们撤销了行政处罚决定书，当时领到以前被罚的1万元了吗？
张晖：没有，不过上面写的是7个工作日内去领都可以。
法官要求受害者撤诉
新京报：听说法院的人也来找你？
张晖：是的，闵行区法院来了个黄江庭长，他态度很不好，我决定继续走法律程序，让法院正式判决他们败诉。
新京报：态度怎么不好了？
张晖：法院的人来到我们单位，要跟我谈话。我说这里是单位，我们出去谈。但是黄庭长非要在公司跟我谈，我们也是500强的外企，影响很不好。
新京报：他们找你谈话是想让你撤诉吗？
张晖：是的。他当时手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给我站住，你要听话。
自称家人都是老实人
新京报：对于今后的案子如何考虑？
张晖：我的压力非常大，不是说我多高尚，真是事情已到这种程度，法院还这样。本来法院是保障权利的，他们反而威胁我，语气非常严厉，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嚷嚷，让我听话。
新京报：你会撤诉吗？
张晖：老实讲如果今天他们好好讲，我可能会撤诉，本来我的诉讼请求就是撤销行政处罚，但是（因为）他们这个态度，我就要把官司打到底。
新京报：你的压力是什么？
张晖：我本是受害者，现在站出来，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对我挑一些刺。我现在最坏的打算就是离开上海，工作不要了。我来上海八九年了，我爱人、父母都是党员，都是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出这种事。
断了黑色利益集团财路
新京报：你的压力是否因为你是“钓鱼”事件最先曝出的当事人？
张晖：不是我有心炒作。事情到这一步，有关方面心里会想是我们这些受害者在给上海抹黑。但是我要说真正在给上海抹黑的是执法大队、建交委这帮人干的那些事情。可能他们认为我们把事情扩大化了，其实是他们一再搪塞、敷衍才把事态扩大化。
新京报：这让你有压力吗？
张晖：害怕有人会整我。社会下三滥、黑车、钩子都会来找我麻烦。因为我断的不只是钓钩的小财路，断的是他们很大的一个黑色利益集团。我压力真的非常大。
新京报：那今后如果还有胃疼的人在路边求助，你还会帮吗？
张晖：我希望自己还能做好事，但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人，我会有所防备。我希望再也不要被“钩子”陷害了。
本版采写/摄影
本报记者涂重航
“公布的结果没有任何删节”
孙中界案调查组一成员表示，调查过程未受到任何干扰，结果经得住考验
涂重航
薄海豹国家一级律师，上海金融学院院长；孙中界案调查组成员
上海浦东区关于孙中界一案10月20日成立调查组，四天后即调查出结果。昨日，调查组成员之一，上海金融学院院长、律师薄海豹说，跟他们的调查结论相比，现在公布的结果没有任何删节。
我们主要调查“钩子”
新京报：你是怎么成为联合调查组成员的？
薄海豹：10月20号上海市人大打电话给我，说媒体很关注这件事，并问我是否愿意为此做点事情。我考虑了一下说可以，因为我想了一下，一个是我在上海，另外我是学过法律的，把我的知识贡献出来，我觉得是件好事情。
新京报：联合调查组共有3个小组，你所在的组具体负责调查哪一块。
薄海豹：我们组主要调查坐孙中界车子的那个乘客是不是钩子。
新京报：你们走访了哪些人和单位。
薄海豹：主要是对那个所谓的证人（即乘客）跟执法大队两大块。
新京报：你们怎么证明那个证人是钩子。
薄海豹：他刚开始不承认，我们查阅执法大队的案卷发现，以前他就以乘客的身份给黑车做过证。
执法大队很配合调查
新京报：有网友说，短短几天就调查出结果，是不是按照定好的调子走走形式。
薄海豹：效率高不好吗？我们要把事情查清楚，及时地把事情告诉大家，这不挺好嘛。按照别人定好的调子去做事，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做我这一行，忠于的是法律，忠于的是事实。如果你先定好调子，那我就没必要参加了。我参加调查的目的很简单，一定要用我的眼睛去看，用我的职业良心去分析，然后得出我的结论。
新京报：其他部门有没有对你们的调查进行什么暗示？
薄海豹：不管是明示的还是暗示的，都没有。我觉得在这件事情里面，不管是区政府还是市政府，完全是非常之开明。我们做任何事，比如查看材料，他们都提供方便，否则这个调查也很难进行。包括执法大队，也很配合。我们要什么，他们拿什么。现在公布出来的结果，没做过任何删节。
新京报：你们的行程是他们安排吗？
薄海豹：我们没有任何干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区领导几次与我们会面，但只是听意见，不发表任何看法，问我们需要哪方面的配合。
新京报：您觉得这次调查客观吗？
薄海豹：一定的。在我眼睛里只有事实和法律。我觉得我很尽职，这个案子是要经得起历史考验，我要对得起律师这个职业操守。
新京报：调查组刚成立时候，名单一直没公布，引来很多质疑，您怎么看。
薄海豹：没公布是对的，当时要排除一切干扰。如果那时把组员名单公布了，然后就会有类似你这样的电话打过来，影响到调查结果的准确性、公正性。现在是因为结束了，我可以跟你聊一聊。调查结束之前，哪怕是问说明天会做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他。接受委托参加调查后，那几天我刻意不上网。
区政府事先未定调子
新京报：浦东新区政府及时纠错，你怎么看。
薄海豹：很好。我们调查时，区政府没给定调子，只说尊重我们的调查，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最后把结果报上来就行。把调查结果交过去时，他们说好，接受我们的调查结果。
真的是了不起，不知道在外地，或者倒退几年，能不能做到，但是这一次我觉得我看到了上海市政府包括区政府，相关的领导包括他的态度，我都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
本报记者涂重航
沪黑车罚款4年超8亿
发布会未回应罚款去向等问题
涂重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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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讯（记者涂重航）此前，闵行区政府网站上曾公布《闵行区交通行政执法大队2007－2008年度创建文明单位工作总结》，其中提到，在两年时间里，该大队“查处非法营运车辆5000多辆”，“罚没款达到5000多万元”，“超额完成市总队和区建管局下达的预定指标任务”。
据《东方早报》10月19日报道，上海继2005年、2006年、2007年和2008年（前十个月）分别查处7500、2.3万、2.5万、1.8万辆(次)黑车后，仅今年（2009）上半年又查处黑车1.67万辆(次)。
按照每车罚款1万计（上海对于黑车罚款一般为1万，最高额5万），上海4年来黑车罚款至少达8.27亿元。
如此巨大的罚款是否上缴国库，又是如何分配的？在昨日的新闻通气会上，浦东新区区长姜樑并未回答记者们的这一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