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调解秘诀
“只要让他们气顺”
有个案子让陈燕萍一直难以忘记。
两年前的某一天,她注意到一个男子蹲在法院外,默默抽烟,已一连好几天他都这样蹲着。陈燕萍后来得知,男子叫朱继根,来法院起诉他的妻子和继子朱华(化名)。
朱华常和当地小混混为友,继父朱继根训斥了几句,朱华便拿刀将他赶出家门。朱华得知继父去法院起诉后,还写了封“致法官书”,表示继父若持法院判决再进门,他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朱继根后来告诉陈燕萍,他来起诉更希望得到的是法院的调解。
陈燕萍去找朱华,但被他言辞激烈地挡了回去。一周后,陈燕萍再去,聊了些家长里短的话。起身离开时,陈燕萍突然问朱华:“你爱你的母亲吗?如果爱她,就该让她好好活着。”
这句话让朱华动了心。
“我能明显感受到这孩子很爱他母亲,所以我就围绕着他母亲的幸福劝他。”陈燕萍说。
陈燕萍先后到朱华家四次,还拉着朱华的女友一起劝他。朱华最终接受了继父回家。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这些普通人是绝对不会来打官司的,而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唯一一次官司。解决矛盾,远比一个简单的判决更能帮助他们,也更能让他们感受法律的公正。”陈燕萍说。
靖江园区法庭是个位于靖江市城乡接合部的派出法庭,相当于靖江法院的一个庭室,具有审判职能。
拿法官们的话说,这里处理的大都是农村的小案子,“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基层的案件都是这样,事情小,矛盾却特别激烈,很容易发展成为刑事案件。”与陈燕萍打了十几年交道的律师马俊明说。
“人争一口气,很多案子都是争这一口气,没有那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你让他气顺了,案子也就结了。”陈燕萍说。
陈燕萍经常讲一个段子,解释自己的案件上诉率为何低。当事人对判决不服时往往气愤地说,“要去泰州中院上诉”。一些法官就会说,“去泰州中院啊,出门左转。”陈燕萍说她绝不会火上浇油,而会补充一句:“你对判决不满意,要不我再来解释一遍吧。”
陈燕萍还常会对当事人说:“有话慢慢说,”“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情绪再激动的当事人听到她微笑着说出这两句话都会平静许多。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陈燕萍说。
这也是王新妹最佩服陈燕萍的一点,无论当事人说得多么没道理,多么不相关,陈燕萍从没表现过不耐烦。“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上前说,这些不是法院职权范围所在,但陈燕萍仍微笑望着对方,我真是服了她。”
为何爱调解
“那样不会判错案”
陈燕萍是在2006年从靖江市人民法院八圩法庭调至园区法庭。
她不愿意拔高自己的办案方式。她说,自己之所以选择多调解少判决,是因为调解比判决简单一些,而且没有对错可言。
“只要大家都接受调解,就不会出现再上诉或者判错案子。”陈燕萍说。
陈燕萍并非法学专业出身,她的法律知识和素养都是老法官一点一点带出来的,后来学了一个函授法学本科。
“而且当时执行的是审判合一制度,调解之后执行就不用担心了。所以只要案子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调解,我都会尽力去做。”陈燕萍说。
王新妹对陈燕萍的认识是,“她小时候家境良好,家教严格,是非常善良、单纯的人。”
王新妹认为,陈燕萍之所以在工作上付出这么多,全是因为做事认真的性格使然。
“她感情丰富,有同情心。她从来都不是争强好胜的女强人性格。”王新妹说。
“其实我年少时,性情属于刚烈的。”陈燕萍笑着说。
16岁时,陈燕萍进戏校学的是刀马旦,每天练得身上一块青一块紫。她从不叫苦,颇有刀马旦的英气和倔强。
她师傅希望她能“冷下来”,为此专门让她练习绘画和书法。陈燕萍说,“练了绘画和书法后,我接花枪不再着急,会先判断好方向。”
至今,陈燕萍仍保持着烦躁时练一会书法的习惯,她就在这一热一冷间调解自己的心性。
陈燕萍说,“现在,当事人再闹,我都能冷静观察,而不是一味让法警维持秩序或者敲法槌,我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举动震住对方。”
有时候,陈燕萍还会这样表示出她的倔强。
在宣传她的过程中,陈燕萍一直拒绝被按照“标准”塑造,领导让她剪掉齐腰长发,以更加符合女法官的形象,她反问“哪条法律规定女法官不能留长发?”她的姐妹都是长发飘飘,“我认为这样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