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用影像记录历史
用一步步走、一步步体验、一步步感受的方式,在经历季节的变更、晨昏的交替、生产贸易与日常生活的鲜活互动时,也使京杭大运河所经过的城市的人们的日常生活呈现出不一样的面貌:岁月像运河的水流一样,总有源源不断的故事等着人们去发现、去回味……
京杭大运河 35年后再骑行
文、图 / 刘世昭
1981年,摄影记者刘世昭从北京出发踏上了“京杭大运河自行车之旅”的征途,不但有幸用镜头捕捉了运河两岸的风土人情和百姓生活,而且在心里埋下了一颗对大运河念念不忘的种子。时光穿梭而过35年,那颗种子在刘世昭心里长成一棵大树。2016年初春,他再次踏上了大运河骑行之路,用镜头记录下大运河的变与不变。
◎ 京杭大运河示意图。
通惠河
漕运排污景观
2016年2月28日上午,我从位于昔日停靠漕船的积水潭边的恭王府出发,沿通惠河骑行到35公里外的通州区(从前叫通县)。
通惠河,开挖于元代,是连接北运河与北京城的漕运河道。清代末年,海运和铁路运输的兴起,漕运逐渐停止,通惠河就逐渐变身为北京城的排污河。
在东三环路边,通惠河上有一座古闸——庆丰闸,又称二闸,是当年河上所修建的24座闸门之一。35年前第一次骑行采访京杭大运河时,古闸的遗址还在,最有意思的要数居住在河边庆丰村里有一个从明代宫廷流传出来的狮子会——钢铃武太狮。每逢节日,他们都要在庆丰闸附近的岸边、船上舞狮助兴。相传,有一次狮子会在商船上舞狮,一只狮子失足落入水里,另一只也跳入水中继续戏耍舞动,赢得两岸观众一片欢呼。北京民间流传的“二闸的狮子会凫水”讲的就是这个故事。现在,这里已经大变样了,河道整修一新,原来的古闸遗物进了博物馆,两岸建起了公园,庆丰村已经没有了,居民们已分散搬到各处。著名的“二闸狮子会”的行头据说已成了朝阳区文化馆的收藏品,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 北京市,通惠河上的庆丰闸遗址,1981年。
骑行出15公里左右,是一个叫高碑店的地方。当年我们路过这里,作为北京城排污河的通惠河已经很臭了,水体也是黑色的。这次展现在眼前的却是宽阔的河道,清澈的水面,且一座龙王庙傍河而建。这种巨大的反差是两个改变所带来的。一是,通惠河不再作为城市排污河了,污水通过河道下的管道排出;二是在高碑店修建了一个污水处理厂用来净化城市污水。河边那座相传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龙王庙,早年就毁了,现在重建起来也为附近的居民多了一个游览的去处。
◎ 北京市,通县,在大运河上做过搬运工(俗称“扛大个儿”)的百岁老人戴成元,1981年。
在通州京杭大运河的起点,也已建成了亲水的运河公园,成了休闲的好地方。然而过去漕运时到达北京的标志—燃灯佛舍利塔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彩,新兴建的高大楼群使宝塔显得矮小了许多。通州即将成为北京市的行政副中心,不久的将来,新的地标就会出现在大运河边。
入夜,走进通州著名的小楼饭店,这里有历史上的通州三宝之一,口感外焦里嫩肉质糯的“小楼鲇鱼”。35年前到这里时,没有品尝到,这回终于补上了。饭店的白经理向我介绍说,在1900年以前这里就有这道名菜,由于小楼饭店的制作工艺讲究,所以从众多饭店中脱颖而出,一直到现在。不过,“那时用的是运河中野生的两须鲇鱼,运河中的鱼,肉质就是跟现在水库养殖的不一样……”有时候,美味还真只能在人们的记忆中去寻。
◎ 北京市,通惠河上的庆丰闸遗址,2016年。
张家湾
古城墙 古石桥 清真寺
距通州城区约20公里的张家湾镇历史上是漕运的重要码头,是通往北京城的水陆枢纽。当年进京赶考的举子们,都是在这里下船,走陆路进入北京城,因此这里有个叫官沟的地方,据说就是当年举子们经常下榻之处。
骑到张家湾,我特意停留下来找找官沟,可惜因为时间太紧没有找到。不过,顺利回访了张家湾的古城墙和有400多年历史的古桥—通运桥。古城门是新修复的,显得很抢眼,老城墙却默默地矗立在旁边,似乎能听到它在讲述古老的故事。通运桥桥面那坑洼不平的大石板在强烈的阳光下更显沧桑。一位老者在桥上漫步。通过聊天才知道他也是从北京市区特意前来寻古的。
张家湾是回族居民聚居区,这里有座有着700多年历史的清真寺。清真寺的建造与当年漕运的兴旺也是有着密切的联系。明代,许多信奉穆斯林的南方人从京杭大运河乘船来到这里并定居下来,并建造了这座寺庙。
这座有着传统中式建筑风格的清真寺在“文化大革命”前就被用作生产大队办公场所和学校。1981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张家湾的穆斯林信众还是在家里举行宗教活动。1998年清真寺已经回到信众的手中,可惜的是我来晚了半个小时,错过了一次宗教活动仪式。
◎ 北京市,张家湾,古城墙与通运桥,1981年。
河西务
寻找漕运遗味——大油饼
河西务,漕运进京的重镇。按现在的行政区划,到了这里就进入了天津市的地界。
当年,一位当地的老者带领我们走进这座与中国北方村庄没有啥区别的小村落,讲述着曾经的辉煌:“两山夹一井,一步三座庙,五股穿心道……”可当时的情景只能让我闭眼凭空想象这儿曾有过的繁华,一切随着漕运的结束早就衰败了。这次刚一进镇,远远就见到路边立着一块“津门首驿”的碑,可见处于北京、天津之间交通要道上的河西务又在发生变化。
最让我惦记的则是在这里见到过的大油饼。大油饼直径近70厘米、重量可能在500克以上,一口锅一次只能炸一个。据当地人介绍,漕运时代,在运河上劳作的装卸工、纤夫们劳动强度大,肚子里缺油水,又没有多少钱买肉吃,这种大油饼也许就是他们填饱肚子、保持体力的最好选择了。
所以一住进宾馆,我就迫不及待地向服务员询问:“这儿还有人炸大油饼吗?”同时拿出手机,给她看我过去拍的照片。老板娘一下子凑了过来:“哎呀!这就是俺村老杨家的。”她告诉我,此人已经去世多年,但是他家的后人还在做。有知情人的指点,我了解到炸大油饼的食摊已经不在公路边经营,而是搬到了农贸市场里边,且是每天早上才做。
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到了炸大油饼的食摊。老板杨幼华告诉我,35年前我拍的照片中人是他舅妈的父亲金宝成。他说,那时是国营食堂,现在他是自己干了,前来吃大油饼的顾客很多,多的时候,一天要卖出200斤面的油饼。不过现在的油饼比过去炸得要薄了,食客的吃法也变了。人们不再是仅拿着一个大油饼吃,而是用烙饼卷着,中间还根据各自的口味加上佐料以及肉类,这也是时代的变化在大油饼吃法上的体现吧。
◎ 天津市,武清县,河西务镇的漕运遗风炸大油饼,2016年。
天津
海河之夜
海河,是华北地区最大的河流,也是北运河与南运河的交汇处。天津城就是依海河而建,这里人们的生活与母亲河海河密不可分。
今天来到海河边,两岸高楼大厦,入夜,灯火辉煌,人们纷纷来到河边散步、垂钓、健身。沿河最好看的要数多彩多姿的多座桥梁:位于南运河与海河交界处的三岔口,永乐桥支撑着一个直径达110米的、被称为“天津之眼”的摩天轮,坐上去可以俯瞰天津全貌;狮子林桥则以大小不同、姿态各异的几百只狮子装饰着大桥;天津最古老的铁桥金汤桥则装上了玻璃桥面供游人漫步;邻近意大利风情区的北安桥,以欧式的风格装点,给人以异域的感觉;大沽桥那两个不对称的拱圈,就像两只竖琴,看着它就似乎听到了音乐;解放桥的全钢结构,让人感觉到一种阳刚之美……
◎ 天津市,夜晚,灯光灿烂的海河边已经很难见到恋人们的身影了,2016年。
当年,海河之夜可没有那么明亮,于是也就成了恋人们约会的好地方。一到傍晚,一双双一对对男女青年都来到河岸边幽会,人们遵循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以石栏杆的立柱为界,一段是一对恋人的空间。据说,去晚了还就没有地方了。那时的海河俨然成了月老一般。
◎ 天津市,傍晚海河边的恋人们,1981年。
青县
巨大的变化 集市的邂逅
1981年到这里采访时,县城也是很小,跟很多农村差不多。到达后正逢集日,是拍照片的好机会,于是赶往集市拍照片。然而,正当我拍得兴奋时,有人在后边用棒子“梆!梆!梆!”敲打我的自行车货架。回头一看,一个身着便衣、手拿着只有警察才配置的新型警棍站在我身后——原来他觉得我这样一个身高马大,背着三台照相机拍摄农民的人是很值得怀疑的。也难怪,那个年代,人们还刚刚接触到“开放”,脑子里还是很封闭的思维方式,对于一切都以“阶级斗争”的观念来观察。这次到了青县本想与这位认真负责的警察见见面,可惜没有丝毫的线索,只能留下遗憾了。
今天,不单青县县城已经没有赶集的场景,就连它管辖的兴济镇,这个当年华北地区最大的骡马交易市场,也都早已消失殆尽了。
◎ 河北省,青县,兴济镇骡马集市,1981年。
当年的骡马集市是非常有趣的。人们来挑选牲畜,首先要看它们的牙口。买主掰开想买的牲畜的嘴,根据牙齿的磨损程度来判断它们的年龄。为了谈得个好价钱,买卖双方总要为这个争执几句。讨价还价就更有意思了,他们不是用嘴说,而是把手放进袖筒里,用这个行当内特定的方式即相互捏手指头来进行。站在旁边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最终成交价。这也算得上是一种保护商业秘密的方式吧。
路过兴济镇时,恰逢集日,我特意骑进镇子,集市已没有过去农村集市的繁华热闹,在镇政府就职的一位先生告诉我:“这个集市,很快也要取消了。”现代飞速发展的物流,已经把传统的交易方式淘汰了。
◎ 河北省,青县,运河大堤,1981年。
沧州
铁狮子 铁驴
提起沧州,人们会滔滔不绝地讲林冲发配、风雪山神庙、火烧草料场……相对于小说的虚构,筑造于后周广顺三年(公元953年)的铁狮子“镇海吼”才是沧州最具代表性的物件。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件铸铁艺术品,据传当初重达40吨!
1981年第一次见到铁狮子时,它伫立在一片盐碱地中,地基低于地平面——难道不怕盐碱地腐蚀吗?这次再见到,由于盐碱地的腐蚀,铁狮已被24根铁管支撑着,放在一个约2米高的水泥台基上,其“镇海”的功能不复存在,只能成为见证历史的遗物了。
铁狮子管理处的小陈告诉我,附近农田里还发现了大量的铁币,被当地人称为“铁驴”。我跟随他来到距铁狮子不足500米的一片农田,在一块稍稍高出地面的黑褐色物体前,小陈说:“这就是铁币。”我走近仔细看,好像是一块巨大的锈蚀的铁坨,表面隐隐能看出它是由无数个圆形币状物构成,据说数以百吨计!在旁边的铁币博物馆里,我见到了品相更好一些的铁币坨,在个别铁币上甚至还能辨认出“政和通宝”的字样(“政和”系宋徽宗的年号)。
如此之多的铁币到底是怎么来的,专家的见解也有好多种:铸钱说、毁钱说、钱库说……无论是哪一种,“铁驴”所代表的铁币的生产和流通都反映了当时大运河带来的贸易繁盛。
◎ 河北省,沧州市,铁狮子旁的宋代铁钱的特写,2016年。
吴桥
自家练 传国际
提起吴桥,人们都知道是杂技之乡。这里的人们很多都是祖祖辈辈以走江湖、耍把式为生。玩杂技的人之多用“上至九十九,下到才会走”来形容是一点儿都不错。35年前我就曾经到过一个叫宁庄的村落,走进一户陈姓农家,他全家三代14口有12人都在从事或学习杂技表演。
当年,吴桥人都是组成大小不同的杂技表演团、队、组到各地去表演。三五个人称为组,一般走乡串镇,在街头“撂地摊儿”。成员多的才能组团队到外地正规演出。当时在县城的街头我就见到了好几拨撂地摊儿的。
这次到吴桥,我特意拜访了1985年成立的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学校。在学员们上课的排练厅里,小学员们认真地按照老师的要求做着每一个动作,从脸上露出的表情可以看出训练并不轻松。老师告诉我,这些孩子有吴桥本地的,也有从外地慕名而来的。从走出去混饭吃,到吸引人走进来学本事,吴桥在悄悄地变革。
德州
消失的守陵人
吴桥是河北省的最后一站,离开吴桥仅骑行40公里就来到了山东的德州。
明朝永乐十五年(公元1417年),菲律宾苏禄国三位国王远渡重洋,从福建泉州登岸,沿京杭大运河至北京觐见明朝皇帝,受到了永乐皇帝的隆重接待。归国途中,东王不幸病故并安葬于德州。东王去世后,其次子温哈剌和三子安都鲁就留下来为其守陵,后人也在陵墓的旁边居住,形成了一座村落。经历近600年的光阴,这些东王后人都成了中国人,两支后人也分别以温、安为姓氏。
上次来到东王墓时,见到了守陵人、东王的第十六代孙、83岁的安青山和79岁的温寿伶。二位老人带领我们参观了陵区,介绍了这里的历史。
◎ 山东省,德州市,看守菲律宾苏禄王墓的苏禄王后裔,1981年。
这次到了德州,来到东王墓,故人已去,墓园周围新建了祠庙,建筑规模尽管不大,但基本按明清皇陵的规制重建的:祾恩门、祾恩殿、配殿、回廊、石五供一应俱全。唯一的区别就是祾恩殿顶部使用的是绿色的琉璃瓦,而不是中国皇家专用的黄色琉璃瓦。
东王墓重建后,改为由管委会来管理,守陵人的规制从此消失了。东王的后人们依然生活在陵旁的村落里。它依然还是中国历史上唯一带有守陵村落的异邦王陵。
◎ 山东省,德州市,菲律宾苏禄国东王墓,1981年。
临清
贡砖的窑火又点燃了
临清人说“临清烧出了北京城”是有道理的,当年修建北京城的砖,全是这里烧制的。
地处黄泛区的临清,黄河泛滥沉积下来的大量泥沙给它带来了异常的收获,这种被称为“莲花土”的淤积土土质细腻,沙粘比例适中,烧出的砖坚硬无孔,不怕腐蚀,成为明清两代帝王修建北京城用砖的首选。
◎ 山东省,临清市,临清贡砖的非遗传承人景永祥的砖窑正在装窑,2016年。
伫立在运河边的临清舍利塔被人们称为京杭大运河上的四大名塔之一(其他三座为通州燃灯舍利塔、扬州文峰塔、杭州六和塔),是一座用临清贡砖砌起来的砖塔。1981年那次来,未能进去,这次走进去最让我感受深刻的却是临清贡砖质地的细腻与坚硬。塔的上部通道很窄,仅一肩宽,上下时两肩都要与塔体产生摩擦,时间久了两侧的砖已被磨得无比光滑。
在一个叫西陶屯的村庄,我拜访了临清贡砖的非遗传承人景永祥。77岁的景老先生正穿梭于几个砖窑之间,他告诉我,他家已经有四代从事烧贡砖。随着清王朝的灭亡,贡砖的烧制渐渐走了下坡路,20世纪60年代在低价小红砖的冲击下彻底消失。国内许多古建要维修居然找不到合适的砖。1996年他又拾起了贡砖厂,凭借祖传的技艺烧制贡砖,目前他的产品已经供不应求了。
◎ 山东省,临清县,京杭大运河上的渡口,1981年。
聊城
得天独厚 北方水城
聊城地处京杭大运河与黄河的交汇处,在400余年的漕运历史上它一直是个重要的商业都会。坐落在大运河边的山陕会馆就是繁华漕运的见证。据说极盛时聊城有八座这种商业同仁的会馆,而今只留下了山陕会馆一座。我上次来时,会馆前的大运河已经干涸,几只绵羊在河床上悠哉悠哉地啃食着青草;这次再见山陕会馆,改变最大的就是门前的大运河:宽阔的河面、清清的流水、石砌的堤岸、整齐的栏杆……景象恢弘了许多,却又让人有种莫名的失落。听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的评审专家来到这里考察时,对临清旧城区内按原状整修的土质护坡河道给予了赞赏,而对旧城区外用水泥做护坡再建上石栏杆的河道给予了否定。可见对历史遗迹的保护和利用的确是个难题。
城区外的东昌湖,是在护城河的基础上经历代开挖而形成的人工湖,面积达6平方公里,便有“江北水城”之称。这在历来都比较干旱的中国北方可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这还要得益于聊城毗邻黄河,得天独厚享受着丰沛的黄河之水。1981年路过这里时,正赶上疏浚大运河引黄济津。工地上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场面颇为壮观。这种人海战术,已经时过境迁,现在再也见不到了。
目前,南水北调的东线基本就是沿京杭大运河向北延伸,我很想拍一张照片,但是一路却见不到河道里有水。一打听,原来长江水通过倒虹吸过了黄河后就在涵管里输送了,据说一是怕沿途截留,二是更怕乱排污污染了南水。我只得很遗憾地与南水北调工程失之交臂。
◎ 山东省,聊城县,大运河旁的山陕会馆,1981年。
梁山
莲台佛首今何在
离开聊城、过了黄河就来到梁山县地界。提起梁山人们马上会想到《水浒传》的一百单八将;南宋时在这一带却真实发生过以宋江为首的36人起义,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好汉们的传说却流传至今。
在县城边一座不高的小山上,就有传说中梁山好汉聚义的山寨——宋江寨。当年我来到这里时,能见到的就只有坍塌的石砌寨墙,现在,山上已经盖起了好多漂亮的建筑。令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位于山半腰的莲台寺。这座寺庙始建于唐代,比山寨形成的时间要早。35年前,这里是个采石场,佛像坐在莲台上,伫立在乱石之中。
35年后特意再次来到莲台寺时,佛像终于端坐在亭阁之中,可以不受日晒雨淋了,只是走到近前,才发现佛首为鎏金的。后来才得知原来的佛首在20年前被盗贼偷走了,梁山的信众又捐款复制了一个装在了佛身上,令人唏嘘。
南旺
京杭大运河的脊梁
汶上县的南旺镇是京杭大运河海拔最高的地方,这里最著名的就是可以与四川都江堰媲美的古代水利工程——南旺分水枢纽。
明代永乐年间工部尚书宋礼主持运河的修建时,听取了当地放羊的白英老人的建议,从大汶河筑坝引水济运,利用南旺地势高的地形,在此建分水枢纽,将汶河水南北分流,解决了运河流到这里时“南水不北流、北水不南流”的矛盾。
◎ 山东省,汶上县,大运河南旺分水处,1981年。
在南旺分水口有一座始建于明代初年的龙王庙,当年是一组颇具规模的建筑群,其功能为镇水、祭祀、表彰。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曾六次到过这里,后来汶河水改道,运河干涸,改为南旺中心小学。可惜“文化大革命”中,拆庙、砸碑给这里造成了极大的破坏。1981年来时,已经没有龙王庙的感觉。
今天再来,这里已经建成为遗址博物馆。既重建了一些建筑,也清理出龙王庙大殿的地基遗址。走在遗址的步道上,看着这些残破的一砖一石,想象着乾隆皇帝来时的辉煌,忍不住期待,再也不要发生什么破坏了。
◎ 山东省,汶上县,南旺分水龙王庙遗址,2016年。
嘉祥
失却“大蒜之乡”名号的曾子故里
1981年来嘉祥县是奔武梁祠的汉画像石来的。到了县城,只见满街都是卖紫皮大蒜的小贩,一打听,原来嘉祥是著名的大蒜之乡,生产的紫皮大蒜以辣味浓、蒜味香、肉质嫩著称。这次来却听说“现在大蒜之乡不是嘉祥了,是金乡”。原来,与嘉祥相邻的金乡县以种植白皮大蒜著名,近年,在大蒜的质量、产量、个头等诸方面都名列全国第一,于是把“大蒜之乡”的桂冠拿走了。不过说实话,喜欢吃大蒜的北方人还是认紫皮蒜的,这也让嘉祥人在“大蒜之乡”的名号外得到些许安慰。
武梁祠是嘉祥必看的去处。这里有中国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汉画像石群。现在,这些汉画像石摆放整齐,便于参观者欣赏,比当年只是堆放在室内好多了。这些经历了近两千年时光磨练的国宝,现在看依然是那么精美绝伦。古代的工匠以平面浅浮雕的手法,在当地盛产的青石上以刻刀作画,创作出气势恢宏的巨作,涵盖了历史故事、神话人物、生活出行、图腾崇拜等诸多内容。
在嘉祥,人们最推崇的要算孔夫子的弟子宗圣曾子(曾参)了。尽管学术界对曾子的出生地尚有分歧,但是在这里,宗圣庙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近年,在市中心的道路中央塑造了一尊曾子像,成为嘉祥的象征。逐渐地,当地还形成了这样的习俗,新婚迎亲的车队,都要开到这里围着曾子像绕行三圈,以表示对先贤的敬意。人们对曾子的崇拜可见一斑。
◎ 山东省,嘉祥县,大蒜之乡街头卖蒜的小贩们,1982年。
济宁
神槐的变迁
济宁在大运河上的地位,被形容为“南控江淮,北接京畿”“处漕渠之中,襟带四方”“闭则为锁钥,启则为通关”,元明清三代司运总司令部都设置在济宁。
◎ 山东省,济宁市,玉堂酱园,1982年(上)、2016年(下)。
当年第一次到济宁时,我拍了一张路边的老槐树的照片。这次来到济宁,走上街头我就拿出手机里储存的老槐树照片问当地人:“这棵老槐树还在吗?”顺着人们的指引,我很快就来到一条叫古槐路的街上,远远地就见到了路中央的一棵大槐树——道路拓宽了,原来路边的槐树已经在街心长成参天大树了。
穿过车流,来到古槐跟前,隔着保护的金属网,只见那块残存的老树皮又少了半截,树上系有人们祈福的许多红布条。金属网上镶有一个牌子称“山阳古槐”,并用文字介绍了古槐的故事,原来唐代的名将尉迟敬德还在它旁边驻足流连过。古槐凝聚了济宁人的多少情愫。
◎ 山东省,济宁市,路边的山阳古槐,1981年。
沿着运河漫步,但见河边柳枝发芽、鲜花开放,游人齐聚河边赏花、摄影。著名的玉堂酱园依然在桥头,走进去,发现原来前店后厂的经营模式已经改变,由于业务的发展,生产场地已经搬到了郊外。
◎ 山东省,济宁市,玉堂酱园酱菜坛堆积如山,1982年。
被称为全国清真寺木构建筑之冠的东大寺,1981年来时正在整修,现在面貌一新。这座融合了汉文化与伊斯兰文化风格的建筑,更让人感觉到它的巍峨、恢宏。
离开济宁,沿着运河边的滨湖大道骑行,路过济宁港时,终于见到了货船。同上次所见一样,京杭大运河依然是从这里才开始有了航运。
◎ 山东省,济宁市,东大寺,2016年。
微山
中国北方最大的淡水湖
从济宁出发,路过鱼台前往微山,途中要横穿南四湖中间的二级坝。南四湖是济宁以南的南阳湖、独山湖、昭阳湖、微山湖这四个串联在一起的湖泊的总称。
◎ 山东省,微山县,俯瞰微山岛上的村庄,1982年。
二级坝由四座节制闸组成,将南四湖拦腰截为上下两级,起着蓄水排洪的调剂作用。骑车上了二级坝,眼前首次出现水天一色的壮观景象:湖上点点渔舟,岸上,打鱼人晾晒着渔网和虾笼……顷刻之间,运河带来的浓厚的水上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 山东省,微山县,串亲戚的渔家,1982年。
南阳湖中的南阳古镇,是一座“奇怪”的小镇:镇在湖中,河在镇中。这都是因为京杭大运河穿南四湖而过的缘故。明代,小镇就是运河上的四大名镇之一了(其他三个为夏镇、扬州、镇江)。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因闻南阳之名特意在此逗留——斟一杯酒,坐在湖边,观塘中风荷,实为人间一大享受——而作为世界遗产点会通河节制闸群之一、始建于明代的利建闸也在离小镇不远的村落里。
◎ 山东省,微山县,微山岛俯瞰,2016年。
提起微山湖,人们马上会想到扒火车打日本鬼子的铁道游击队。其实,微山的名称起源于商纣王的庶兄微子。微子因反对纣王的暴政而出走,周成王时受封于宋,死后葬于今微山岛上,微山因此而得名。
一上微山岛,就发现新修的柏油路很棒,完全与过去不一样了。当年整座岛就是一个大乡村,拿出以前拍的照片向人询问照片上的地方现在在哪里,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来,终于遇到一位70余岁的老人,端详半天后终于说:“这就是上庄呀!”原来上庄村已经与乡政府所在地杨村连成一片,成为岛上最繁华的地段了。
◎ 山东省,微山县,微山岛上庄村的早市,1981年。
上了微山岛就一定要去微子墓看看。微子墓坐落在岛的最高处,比起当年的荒凉景象,现在的微子墓园已新建成由正殿、偏殿、碑亭等组成的仿古建筑群。原来立于墓前的四块碑被移至大殿之中;微子墓上也种植了许多柏树。在墓园大门的入口,有一块碑格外引人注目,上有抗日战争时期侵华日军头目丰田亲自撰写的碑文。一面在中国烧杀抢掠,一面又为中国的先贤立碑,这种“矛盾”让人思绪万端。
◎ 山东省,微山县,微山岛上的微子墓,1981年。
徐州
赶庙会
徐州的乾隆行宫是中国大运河58个遗产点之一,这里原来是徐州市博物馆。一到徐州我就来这里重游。到了博物馆才知道,这里已经建起了一座恢宏的新馆,而乾隆行宫已经不作为展馆,而像一座别致的花园一样坐落在博物馆的一隅,这也算是见证了我国博物馆事业的发展。博物馆的对面是云龙山,因其蜿蜒起伏的山形酷似蛟龙而得名。它既是自然风景区,也有许多人文景观。
到达徐州时,正赶上这里每年一次的庙会,市民们爬云龙山纪念观音菩萨的诞辰。山上的兴化寺,供奉着始刻于北魏时期的鎏金释迦牟尼佛半身造像,造像高达11.5米,香客们持香秉烛到佛前祭拜。
与过去相比,香客中多了许多年轻人,不过看热闹的成分更多一些,这可以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一二:或虔诚,或好奇,或闲游,或有所思……
◎ 江苏省,徐州市,云龙山兴化寺,2016年。
窑湾
小上海的忧虑
离开徐州,来到京杭大运河与骆马湖交汇处的窑湾古镇。这座位于四个市县连接处的千年古镇,因秦汉时期有众多的窑址而得名。明代以后,随着漕运的兴旺而发展起来,形成了一个商业重镇。
从古镇的城门走进去,远远一座天主教堂映入眼帘。来到镇中为数不多的街道中的两条街上,但见会馆、钱庄、当铺、洋行、酱园、酒坊、商行……应有尽有,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风格还是中西合璧!由于商业繁华,人们又把这里称为“苏北的小上海”。
◎ 江苏省,新沂市,窑湾古镇运河边拍婚纱照,2016年。
站在运河边,朦胧中看见对岸好像有一大片树林。仔细看,却是数以千百计的船只,每只船上都立有一根金属杆。一打听,这些都是停靠在对岸的挖沙船,那些“树林”就是密集的挖沙棒!岸边立有一块牌子:“骆马湖沿岸1000米范围内严禁采砂”。当地老乡告诉我,白天有执法人员监视着,他们都不采,晚上,执法者下班了他们就出动了。可怕!这么大量的违章采砂怎么会容忍其存在下去?是失职还是存在有利益链呢?我为运河和骆马湖的堤防担忧。
◎ 江苏省,新沂市,窑湾古镇运河边触目惊心的挖沙船,2016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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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载于《文明》杂志2017年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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